紅薯丸子
文章來源: cxyz2022-02-10 18:53:37

 

紅薯丸子

 

(一)

一天兩頓飯,下午吃飯早,飯後稍事休息,打包回小家。 

這幾周降雪量大,雪又厚又多,鏟雪車在街道中間推雪,鏟鬥兩邊溢出的殘雪在各家門前堆出了一道厚重的雪牆。 實在是鏟不動啦,Bill抱怨,鏟到一半放棄了。雪牆上鏟出的豁口比一個車道略寬,適合一輛車出入,周末的時候我的車子開過來就不方便了,解決的辦法就是我們不自己開車了,Bill每個周五到小房子接我們,星期天傍晚再送回去。

坐在Bill的車裏我意興闌珊。過家家一樣搬來搬去,居無定所,我其實不喜歡這種感覺,讓人覺得生活一直動蕩著,不安穩沒有根基。 像一個不停地被移栽的植物,像浮萍。大房子小房子的設計布置不同,頭腦跟不上頻繁的變換,有的時候去拿醬油,拿咖啡,手伸出去停在了半空,又硬生生地跌落下來,因為發現目的地錯了。這些個瞬間讓人精神恍惚。還有靜悄悄的清晨,睜開眼睛茫然四顧,好半天才反應出來身在何處。 

我問Allen,有兩個家是什麽感覺, Allen說就是兩個家的感覺啊,多一個家總是好的。可是在我這裏怎麽就相反了呢,兩個家反倒哪一邊都不像家了, 成了沒有家的感覺。我不知道是自己太脆弱還是太矯情。

十幾分鍾的路程不長不短,Bill把我們在小房子前放下來時天色微黯,草坪上人行道兩邊的積雪在即將逝去的白日的餘暉中折射出隱隱的藍光。房頂上的雪化了,融化的雪水順著車庫中間的排水管流了下來,在柏油的車道上,兩家之間,劃出一條肥大曲折的水印。空氣清冷濕潤,緊跟著冷氣入鼻的,是一股宜人的甜香。

看到有人說,隻有起了油鍋,有了烹炸才有過年的味道。 我使勁吸了吸鼻子,在小家的門口, 鄰居家飄逸出來的香氣裏,找到了過年的味道。油炸紅薯丸子,又香又甜又糯,是我童年記憶裏的一道美食。

紅薯是華北平原主要的農作物之一, 在農村不是稀罕的東西, 可是油炸紅薯丸子, 卻是隻有過年過節才會出現在餐桌上的。 要說味道最好的,還屬紅白宴席上的紅薯丸子。村子裏的遠親近鄰有了紅白喜事,大家都要隨份子錢,去吃席。 院子裏一溜溜擺滿了低矮的小方餐桌, 桌子兩邊一邊一排小板凳,客人多的時候板凳湊不夠了,也會擺上長長的粗壯圓木冒充。

村裏的宴席講究八大碗, 臉龐大的海碗,講究的菜式,一般都會有一碗甜丸子,一碗肉丸子, 一碗倒扣的方子肉。 扣肉是炸過再蒸, 肉皮特意上過醬油色,又紅又亮,皮下肉質酥軟,入口即化,非常美味,尤其是在缺油少葷的七十八十年代。甜丸子就是油炸紅薯丸子,記憶中紅白席上的紅薯丸子出乎尋常的軟糯,難道是炸過又上鍋蒸了?記不清了。八大碗中好像大多是蒸菜。

 

(二)

忽然就想吃紅薯丸子了。 想吃就做,在這個人人因為疫情而抑鬱的年景裏,能有一件想做的事情不容易,哪怕是吃,也是值得鼓勵的。

咱們炸紅薯丸子好不好? 我問Allen。 Allen說好。上網查了做法,紅薯糯米粉,紅薯去皮切片,上屜蒸熟,薯肉用湯匙打爛成泥, 逐次加入糯米粉,直至成麵團狀,然後揉成丸子,下油鍋去炸。 

我圖省事,紅薯整塊兒到烤箱裏烤熟,去皮,加糯米粉揉成麵團。還加了粘米粉,原本是想讓丸子挺刮一些,沒想到弄巧成拙,粘米粉果然很粘,丸子下鍋便粘了底,丸子們也粘到了一起,分不開,非常狼狽。 

第二鍋及時調整, 換了不粘鍋,等油溫夠熱再下丸子,不停地撥弄翻動,終於炸出來一個是一個的紅薯丸子。

是經驗也是教訓,烤箱烤熟的紅薯外皮有暗黑的焦痕,色澤不如蒸出來的純粹。 不應該加粘米粉,丸子在油熱到一定程度才能下鍋。 買的是橙心橙皮的紅薯 (自動收款機上打出天價,工作人員告知,這是Yam, 不是sweet potato),水份大,需要加很多的糯米粉才能成團。麵一些幹一些的紫皮紅薯應該更容易和成麵團,但顏色肯定不如紅心的漂亮了。

推陳出新很多時候不能帶來好的結果。 這一點尤其體現在西式糕點的製作上,不嚴格按照譜子行事大多會以失敗告終。Bill做飯天馬行空,經常胡亂搭配,並稱之為創意,有時候會被我打擊。 原來一摸一樣的故事,也悄沒聲息地在自己的身上上演著。

Allen和我風卷殘雲,一碗紅薯丸子很快被消滅幹淨。 心滿意足。 以後我們再炸,我說。 好,Allen說。喜愛糯米食品的Allen怎麽能夠抵擋紅薯丸子的誘惑? 對我來說,紅薯丸子雖然解了饞,最動人的卻還是空氣中那縷親切綿長的甜香。在看《舌尖上的中國》, 片中說食品的滋味 “才下舌尖,又上心頭,而遙遠歲月裏那些與記憶有關的味道,往往是從心頭開始,止於舌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