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裏雪裏走加東:(一) 京士頓
文章來源: cxyz2017-01-15 20:01:19
 
京士頓可以說住著三大類人,你們知道是哪三類人嗎? 從迷迷糊糊中睜開眼, 旅遊大巴正在駛進京士頓 (Kingston),大舌頭的導遊對著一車補覺的人自說自話。 第一類是老人, 京士頓是一個古老的安閑的小城, 不少人退了休選擇住在這裏。 第二類是軍人, 這裏有著名的加拿大皇家軍事學院。 這第三類人呢, 他們雖然住在這裏,可是你們在城裏是看不到他們的。導遊賣了個關子, 作了適當的停頓後, 自己給出了答案,因為,他們住在監獄裏。 這裏有女子監獄男子監獄。 大家往外看, 右手邊這個灰色的建築是女子監獄, 再往前走, 就是男子監獄了。 男子監獄臨河而居, 風光無敵, 應該算塊兒風水寶地。沒有人出聲,導遊為自己的幽默嗬嗬嗬笑了幾聲捧場, 然後繼續監獄的話題。加拿大監獄裏一樣講究人權, 裏麵好吃好喝, 日子過得不錯。 聽說犯人們頭腦發熱曾經提議建個高爾夫球場, 可惜提議最後被否決。  

順著導遊的指點看過去, 女子監獄大門樓上高高頂著個教堂般的綠色圓頂, 像個古堡。男子監獄則像個更大的古堡。 古堡的城牆高大厚實,由方塊兒的石頭砌成,石灰色裏透出隱隱的綠意。 京士頓地區伏臥在巨大的石灰岩岩床上, 石灰岩在地麵裸露或者埋藏極淺,容易采伐, 被廣泛地應用於建築材料。這些監獄牆應該就是石灰石吧,我在心底下用自己的地質知識填補著空白。

京士頓還有個絞刑台。 加拿大以前是有死刑的,判了死刑的囚犯要押解到京士頓的絞刑台執行絞刑。 看到你們右手邊這個不起眼的小塔樓樣的建築了嗎, 那就是廢棄的絞刑台。 大家看所有的窗戶都封上了。 曾經的絞刑台在我們眼前一閃而過,低低矮矮, 原來的窗戶用水泥封住了, 和牆壁連成了一體。 整個絞刑台看起來就像用水泥築就的長方體實體積木, 敦敦實實地杵在街邊,沒有眼睛沒有嘴巴,壓抑地靜默著。 絞刑,吊死,這個過程太殘酷太痛苦太緩慢,對於行刑人和受刑人都一樣,不知道為什麽不用槍。 被吊死真不如槍決來得更痛快更迅速,因為斬金截鐵, 還可以捎帶掛上一絲壯烈的色彩, 這絲憑空而出的壯烈也許能帶給即將遠行的焦躁的魂靈們些許輕鬆和寬慰呢。

我徹底清醒了, 調整一下坐姿, 開始看風景。昨天天氣預報中的降雪沒有下來,天上浮了一層薄薄的鉛色的雲彩, 雲彩後麵的太陽纖弱蒼白, 薄薄的一片, 跟著我們踽踽而行。  

旅遊車順著安大略湖一路向東,然後偏向東北進入聖勞倫斯河入湖口。路的左邊走馬觀花看了女皇大學和皇家軍事學院的校園。路的右邊是波瀾不驚的聖勞倫斯河, 河邊的地麵鋪了一層薄雪,河麵寬廣, 沒有浮冰,河水是一種古老的翠綠色 (是祖母綠麽?), 濃稠厚重, 讓人感覺到了黏性,舒緩地滾滾地向前湧動。   

大巴停靠在市中心市政廳前, 導遊把大家趕鴨子一樣趕下車,又最後囑咐一句,四十分鍾的停靠時間,不要回來晚了啊。 加拿大故都京士頓, 這裏是加東行程的第一站。 跟多倫多相似, 京士頓的市中心靠在水邊上, 緊依聖勞倫斯河入安大略湖的入湖口。 麵對聖勞倫斯河, 正前方是坐遊輪去千島湖的碼頭。 夏天秋天的時候,這裏常常聚集著坐遊輪的人群, 熱鬧非凡。 天寒地凍的季節裏碼頭上冷冷清清的,看不到行人, 雪跡斑駁的草地上有幾隻灰白色的海鷗在散步。一股強烈的風從河邊吹過來, 一下子打透了身上的冬衣,冰冷刺骨。天氣預報報的是零下三度,水邊大風裏的零下三度原來這麽冷, 大家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戰, 縮頭縮腦起來, 不少人扭轉了頭, 向著有樓群和人跡的溫暖所在靠攏。 我們跟在大部隊後麵, 拐過市政廳的樓角, 進入地下的公共廁所先解決了身體的排放問題, 然後從大樓的另一邊出來, 繞到大樓的後麵。 市政廳的後麵,是一個廣場, 跟多倫多的市政府廣場一樣, 冬天裏被澆成了冰場。 一群一群衣著鮮豔的孩子, 在冰場上滑翔,後麵跟著他們的父母。 

對於冰雪, 孩子們總是有著比大人更多的熱忱, 歡聲笑語銀鈴般在冰麵上跟著冰刀翻飛。笑鬧聲裏,他們,這些滑冰的人們,和他們身後古老的建築,聖勞瑞斯河合成了一體,這個畫麵快速地從我的眼前滑了出去,跟我自己剝離開來。 我感覺到了我和他們相處的那兩個平行的空間, 那個感覺就像是他們在電影裏, 或者我在電影裏;一個屏幕, 隔出了兩個世界。 毋庸置疑的是, 在這塊兒土地上, 他們是真實的,是這裏的主人,站在他們的旁邊, 對著他們矚目的, 是匆匆而過的浮萍一樣的遊客, 今天是我, 明天是你, 後天是他。 

我對著廣場,古老的建築和家人匆匆拍了幾張照片。 天太冷了, 轉了一小圈兒大家一致同意回車上取暖。我們順著街道往回走,保持著安靜, 像守規矩的入侵者, 盡可能地減少著對這裏土地和生靈的打擾和影響。回到車上,已經有不少人不堪外麵的冷風早早地回來了。
 
導遊點齊了人數, 大巴離開京士頓, 繼續向東,向渥太華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