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一隻眼閉一隻眼(46)鴛夢重溫
文章來源: 卜蘭子2015-07-09 16:56:44
陳思誨吃完晚飯,坐在大客廳(great room)的沙發上。這個客廳兩層樓高,其中一堵牆上幾乎全是玻璃窗。從玻璃窗看出去,對麵是哥侖比亞河,左邊是一座雪山,右邊是青黛色連綿的山巒,四季和早晚風景各異,剛剛右邊山巒處夕陽彩霞落下帷幕,而此時哥倫比亞河對岸的燈火已經閃亮登場。晚飯是鮮美的清蒸魚,秦曉蓮下午才去買回的活魚。可是無論多麽美味的大魚大肉,天天吃也會煩;無論多麽美麗壯觀的風景,透過同一窗口天天看也會審美疲勞。

陳思誨自從上次在胡愛萍家見到Ken受了刺激,他的心重又掙紮在道德和欲望之間。他覺得自己正漂浮在道德底線的邊緣,隻要是胡愛萍給他一點點的鼓勵,或是一個小小的台階,他可能就會輕易越過邊界,滑向她的身邊。

他的婚姻生活因此再一次恢複了枯燥,秦曉蓮為他帶來的新鮮刺激不過像是死灰中燃起的幾粒火星而已。他早上晚上都得麵對她,像是麵對一具蠟像,索然寡味。他摸她的時候,沒有任何感覺,似乎血不再流,心也不再跳,自己也成了一具蠟像。在這個空曠的豪宅裏,他和她這兩具蠟像,大眼瞪小眼,沒有激情,沒有興奮,沒有彼此的吸引。

愛是恒久忍耐。愛一定是痛苦和枯燥的,不然為什麽需要恒久忍耐。如果愛是像他和胡愛萍度過的那個夜晚,愛應該是甜蜜陶醉。他和秦曉蓮之間沒有爭執,沒有吵鬧。秦曉蓮對他百依百順,而他也性格溫柔,不急不躁。他們之間有的隻是枯燥乏味。他甚至有時候希望秦曉蓮能伶牙俐齒地和他吵一架。有時候吵架其實是夫妻之間的一種溝通方式,借著吵架,彼此發泄不滿情緒。夫妻之間也許需要一個渠道,像裝在屋簷周圍的排水管道一樣,不斷地排走不滿,才能維持彼此的平衡。他甚至開始理解為什麽模範夫妻有時候會突然離婚,而那些經常吵架鬧離婚的反而離不了。

陳思誨百無聊賴地劃著手機。每天他都要不止一次地盯著胡愛萍的頭像發呆。今天他突然看到了她頭像上的一個小紅點。他像中獎了一樣興奮。那個小紅點像一粒火星,重又燃起了他的激情。他的心立刻奏響一個強音符,隨之而來的是一串節奏鮮明的鼓點。他打開了短信後,立刻走到陽台上,借著昏黃的路燈他立刻看到她那輛白色的Toyota Camera停在山腰處的漆黑的樹冠之間,簡直就是漂浮在夜晚海浪上的一艘潔白的帆船。

陳思誨走到門口去換運動鞋。他對秦曉蓮說要出去跑步,也許會多跑一會兒,叫她不要等他。他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到“白帆”的旁邊。胡愛萍示意他進到車裏後,就開車來到小區附近的公園。這個公園位於山頂,被大的橡樹圍繞,從這裏可以更近距離觀賞雪山和哥侖比亞河對岸的燈火。雖然美如仙境,卻白天都少有人來,夜晚更加寂靜,此時隻有他們兩人。

胡愛萍把車停在緊挨公園的路旁。他們路上一句話都沒說。

公園入口周圍的地麵上鋪滿了矮小的玫瑰,月色下散發出怡人的香味。在這個異國他鄉的晚春,和自己心動的人一起漫步,陳思誨好像還是第一次。他似乎又回到燕園,回到暗戀的大學時代。他不知道該和女孩兒說什麽,他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跟著胡愛萍走到公園的最裏麵。胡愛萍一邊看著河對岸五彩斑斕的燈火,一邊說,

“你知道我為什麽叫你出來嗎?”

“我猜不到,我對自己沒有信心。”

“我懷孕了,就因為那個晚上。”

空氣似乎一下子凝滯了。玫瑰花香撲鼻而來,格外濃鬱。一彎淡淡的月牙懸在遠處的雪山之上。胡愛萍的這句話像從夢裏傳來,陳思誨本能地抵抗著,他條件反射一樣地彈出了回答。

“孩子不是我的。你說過你在安全期。而那個老美,跟你在一起的老美,你怎麽不去找他?”

胡愛萍做夢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她生氣地瞪圓了眼睛。如果這是在中國,她可能揚起手,狠狠地打眼前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一巴掌。可是現在是在美國,打人犯法,人們習慣了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所謂文明行為。她氣憤地喘著氣說,

“我跟那個老美隻是同事,那天我說他暗戀我是為了氣你,那天他來幫我鋪bark,我請他吃飯,他吃完飯就走了。”

陳思誨記起那天他在胡愛萍家門口聞到了新鮮木屑的香味。他感覺愛萍此時來找他一定不會懵他。愛萍是個高傲的人,不會去賴他。他相信愛萍真的懷孕了,孩子偏偏是他的。他從心裏叫著委屈。

“天地良心,我和你隻有一次。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控製自己,早知這樣,還不如。。。”

“我想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愛不愛我?”

“我,我不知道。。。”

“什麽?你不知道,那你寫給我的情詩,難道是用下半身寫出來的?”

“胡愛萍,你好歹也受過高等教育,你說話文明點兒行不行!?”

“我說話文明點兒?那你當初的行為能文明點兒嗎?”

“當初是你叫我來的,你看看微信記錄!”

胡愛萍一時間被逼得啞口無言。是的,是她犯賤把他叫來自己家裏,說得不好聽點兒,陳思誨隻是充當了一次免費提供服務的應召男郎。

一陣沉默。空氣裏的玫瑰花香似乎也消失了。隻剩一彎孤寂的月牙,掛在冰冷的雪山上空。胡愛萍眨了一下眼睛,兩顆晶瑩的淚珠像露水從花瓣上滑落。她抽噎著說道,

“我一直以為一個高貴的男人是因著愛才會有性,我一直以為你是愛我的,看來我錯了。我今天都不該叫你出來。”

陳思誨看到了胡愛萍的眼淚,立刻心軟了下來。他趁勢把她抱在懷裏,想用胸膛溫暖她冰冷受傷的心。

“愛萍,我的心你是知道的,何必非要我說愛字。我實在沒資格說愛。”

“那麽我們的孩子呢?你肯定不會管的!我自己會照顧好孩子。我來就是告訴你一聲,畢竟孩子是你的。”

“誰說我不打算管孩子?!”

“那你能為孩子提供它生長的良好環境嗎?我是說,一個父母在一起的完整家庭。我的婚姻算完了,那麽你打算怎麽辦?”

“給我點兒時間,讓我爭取一下,孩子你放心我管定了!”

這最後一句話出乎胡愛萍的意料。她一直以為他會建議她拿掉孩子,看來他和自己一樣,至少還對孩子有份愛心,沒有到了禽獸不如的地步。她於是緊緊地抱住了他。

“這一個月來,我天天都想要你。”陳思誨一邊摸著胡愛萍的頭發,一邊說。

胡愛萍仰起帶著淚痕的臉回答,“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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