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談論一個臨床病例時，一位朋友說過：書本上的都是典型病例，實際遇到的每個都不一樣。生活就是這樣，經曆的越多越糊塗，說話也就越小心，因為世界不是隻有黑白兩種顏色，更多的是灰色。
前些天看到一篇回憶，作者九十年代在內蒙的經曆。倉庫被盜竊，作為警察的他很快循著線索找到了作案人，可是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職責。作案人家徒四壁，三個孩子。過年了，總不能讓孩子老吃野菜，他夜晚在倉庫後麵挖了一個洞。他沒有拿大米白麵，覺得拿點米糠麩皮摻著野菜就行了。看見警察，他也沒有抵賴，隻說我跟你們走。孩子女人都在哭。他掏出兜裏所有的現金，擺擺手離開了，也沒有匯報上級。
上篇文章發表後，很多人談論法律，覺得我好像同情罪犯，立場有問題。我覺得很可笑，我不代表法律，也不代表正義，我是一個普通人，隻關心人性。我覺得是非自有公論，我沒有權利指責別人，因為我不比他們高尚。
我老家在北方鄉下，我是家裏長子，父親在外地教書。北方生火取暖做飯要用麥秸，麥秸也是牲口飼料，收完麥子以後的麥秸都會打垛保留，歸生產隊所有。我每次背著筐去偷麥秸回家，心裏都很不安，很怕讓別人看見。做賊心虛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不過，我還是會去。不為別的，我無法把這個責任推給媽媽推給弟弟。生活就是這樣，一個人難就難在必須有所為有所不為。
我承認，我沒有崇高革命理想，雖然我希望我有。我無法像政府和學校教育的那樣，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我想活著，我不想讓家人凍死。我也無法像某人那樣，寧死不吃美國麵粉。如果政府肯給我麵粉，我一定不管它是社會主義還是資本主義的，雖然我也希望共產主義很快實現。活著才有理想。
我知道，很多人不以為然，覺得我低俗了。不過，我不明白，如果餓死也不能違法，當初共產黨為什麽要革命？真的，如果為了有飯吃可以殺人放火鬧革命，我難道不是共產黨員就應該餓死凍死不能偷東西？法律是法律，法律是為誰服務的？人應該以法律違背了人性，是法律的錯誤還是某些人的錯誤？人的基本權利是什麽？
出國後讀書，畢業前為了準備論文買了一台電腦，當時電腦算是奢侈品。鄰居笑著說，你怎麽那麽笨！我們這麽多人沒有買電腦不也過來了？我告訴你，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你買一台電腦，一個月內用完，然後再退掉。當時，大商店還沒有對電腦和相機的退還收費，一個月內可以免費退還。是的，這個不違法，合情合理？我有些糊塗，我就覺得，如果大家都那樣，商家不是要倒閉？我擔心太多了。不過，後來所有的商家都改了這一條，我不能說全因國人聰明所起，但是至少是原因之一吧。
當年去中南海參觀毛主席故居，我還年輕，可以說抱著敬畏的態度，也為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生活簡樸感動。同行的一位老同事說了一句，毛主席是簡樸，可他把中南海整個占了。現在想想，把國家作為私人所有，為了一己之私讓全國人民跟著搞運動，國破民碎。這竊國之罪誰來說說？
沒有結過婚的，才敢說對別人如何如何，才會保障愛某人一輩子；沒有當過官的，才會發誓兩袖清風，剛直不阿。生活，隻有你經曆過才知道。
對了，我上高中住校。我是班長，每年都會帶著手下把學校儲放焦炭的倉庫玻璃砸碎，偷碳回宿舍取暖。您有政府補貼，有父母寵著，我們隻能靠自己，就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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