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卻的不止季節(66)— 一影隨風曳
文章來源: 蟬衣草_8902023-05-19 14:43:34

父子倆就這樣在一樁房子的另一個房間打著啞謎,直到不知情的兒子再也看不下去了,不耐煩的聲音慢慢的堆積著,讓父親開始考慮是不是把家中目前的處境告訴他:

“小宇 你讓爸爸該怎麽說呢?咱們家容共三口人現在都知情了,可是現在又突然多出來了一個人不是,隻因那個人還不知情,所以你爸爸的聲音才這樣的挫著按著,生怕你小姨聽到什麽?又窺探到什麽,她不知道的東西來。”

兒子小宇全程目不轉睛的盯著父親那張嘴又瞧著他小心翼翼的作派,撇了撇嘴,算是暫時知道了因為什麽緣故了,不過還是禁不住小聲的嘀咕道:

“這麽大的事兒,又能瞞多久?”

“你媽的顧慮還不是你小姨後麵的人,”

“你說的是我姥姥?”

“還有誰呢?你媽心裏裝得實的人還能是誰呢?生怕傳到最後,你姥姥也知道了,她又管不了什麽事兒,就光剩下了幹著急的份上了,那個年紀了,又會有什麽好?”

“瞞天過海的事兒,隻能瞞一時,還能瞞到最後嗎?”

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的聲音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顫了一下,眼圈裏熱乎乎的東西也被調動起來。眼眶隨即開始泛紅,竟不想再接著往下說下去了。

林靜心裏有鬼,自己來的任務還沒有解開呢,看著父子倆人半天不岀來,再聯想到外甥小宇進門來的神色,心裏便猜出了八九分。再看看時候已經不早了,母親那邊還幹巴巴的等著消息呢,想到這裏,她一邊往父子這邊的房間裏走,一邊還在與姐姐閃爍其詞的聊著天:

“時候可不早了,這父子倆半天沒有出來了,就是藏寶,也該藏好了準地了吧?究竟還有什麽不想讓我這個外人知道的呢?”

說著已經走到了小宇的房間前,敲了幾下門言道:

“小宇 你跟你爸的悄悄話可都傳到外麵了,雖是隔著一堵牆,但耳朵卻是長了翅膀的,我可什麽都聽到了,不信,你看外麵的地上有沒有燃著一盞燈?”

這一說不光打斷了父子倆的話,把倆人的注意力也吸引過來:

“小姨 你是不是進入冥想狀態了?這客廳隻坐著我媽和她的影子,那一盞燈又在哪裏呢?”

“還沒看見嗎?雖然沒有燈,可那沙發上坐著的人,不就是你們的心所係的方向嗎?難道我說的不是嗎?”

兒子也慢慢地解開了小姨的話,剛剛眼睛濕漉漉的,現在好想淌出來解圍,可是又不知是不是違了母親的心意。隻得吞吞咽咽的任房間的緘默曼延,一時房間裏悄無聲息的窒息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姐姐的話解了這尷尬的局麵,衝著姐夫說道:

“你那飯做到哪兒去了?隻聽見說,飯好了,好了,是不是讓大家等到黃瓜菜都涼了,你才端上來呢?”

姐夫聽出了老婆的話意來,連忙一溜小跑的往廚房走:

“都快忘了我剛才忙什麽來著,看看那飯涼沒涼?就是涼了也好熱。”

看到房間裏隻剩下姐姐和外甥小宇了,林靜指了指廚房的方向衝小宇言道:

“看看你爸忙的,小宇,你也該長點眼力見了,看看廚房有什麽可以幫得上忙的?讓我這會兒跟你媽湊在一起說點悄悄話。”

小宇疑神不解的看看媽媽又看了一眼小姨,不知道這悄悄話意味著什麽?倒是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也許是母親的病情?是不是該到她們之間捅破窗戶紙的時候了?一想到這裏,心裏覺得眼前一亮,便也跟著到了廚房。

看著房間裏再沒有多餘的人了,林靜慢慢的挪到了姐姐的身旁,伸出一隻手來突然攥住了姐姐那瘦得像幹柴一樣的手:

“姐 你東繞西繞的,看我都要走了,還不願把肚子裏的話見光嗎?你還願意把我和媽一直當傻子瞞嗎?難道你就不問一下我這次來的媽交待給我的任務嗎?就忘了,媽的心到什麽時候都跟明鏡似的。瞞什麽又能瞞得過去呢?”

姐姐大概已經猜到了妹妹要說的話,低著頭搓弄著自己的手指頭一句話都不說,還說什麽呢?說什麽都是多餘的,在親人麵前捅破了隻差這一點點薄薄的一層了。多少話捂在心裏都是熱的。抖動著淡無血色的嘴唇,強女人瞬間變成了弱女子。

林靜看姐姐不語似乎是已經默認了自己與母親猜到的結果了。其實她早就等不及了,突然伸出一隻手來衝著姐姐低聲的說道:

“快拿來!現在我以一個醫務人員的身份要求你趕快把你的彩超檢查結果和血項化驗結果拿岀來。讓我看個究竟。快點!我一刻都不想再等了,你真想把我的性子都急岀來嗎?”

看看姐姐還是沒有動靜,贏弱的樣子連地上的影子都讓人生憐。

“我知你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咱媽了,可是你也不想想,咱媽是那麽好騙的嗎?隻有什麽都知道了,咱媽的心才能落聽。再說你這樣硬扛著,又扛到哪一天算一站呢?退一萬步來說,就是天塌下來,咱家的幾個肩膀也好有個輪換呐,千萬別讓這鐵打的親情隔著山呦,一直都蒙在骨裏,一點點都幫不上忙!”

也許長時間的耗盡了心力,聽到這裏姐姐覺得瞞的東西已經見了光,一切的努力也已經慢慢的在耗光殆盡,心裏撐的那點勁兒也慢慢地走到了盡頭,況她本來現在就身子極弱,又還沒有進食,正常人還能挺住,但她現在身子骨又怎能與正常人相比呢?隻說了一聲:

“挺過這個坎,也許就會好了。”

便眼前發黑,身子不自覺地鬆軟軟的倒在了沙發的另一端,房間裏昏昏暗暗的,夕陽已經退去,隻有一點點無力的餘光斑斑點點的遊走在房間的地板上和沙發間,這情景是那樣憐兮的哀憫,又是那樣惻隱之共鳴。

“姐……姐……”是妹妹的哀嚎

“媽媽…… 你怎麽了?”是趕進來兒子急切的聲音,

“老婆……就是硬撐著……也該到撐不住的時候了。”

是端著菜走進來手足無措的又放下,丈夫的由衷的惋惜聲……

家裏立即哭聲叫聲歎息聲連成一片,響徹在這個不大不小的房子裏,正是:一影隨風曳,千雷撼親壺。憫弱摧強辜,吟聲正酸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