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國當數學老師(5)
文章來源: 66512014-12-25 10:47:43

學校一直都強調對所有暴力行為采取令容忍政策。然而,那天打架的那個非洲裔女生,按規定是應該馬上被開除的,卻留了下來,隻是被一次三級記過而已。而打架另一方的那個白人女生,第一時間就被開除了。不少學生覺得這樣的處理不公平。

這時我才知道,給學生記過分為三級。一級記過:觸犯刑事、被警方逮捕;二級記過:吸毒、酗酒、偷竊、打架、考試作弊;三級記過:吵架、搗亂課堂、連續三次曠課、不排隊而插隊等。凡被一級或二級記過的,一律開除。

我想可能是因為三文魚他自己也是非洲裔的,故意偏袒那非洲裔學生。三文魚的解釋是那白人學生首先挑起事端,那非洲裔學生隻是被動還手,所以給她一次改過的機會。

那打架的非洲裔女生,被一次三級過後,又被西雅圖警告不允許在課堂上吃東西,這兩天,她再也不敢在我的課堂上吃東西了。但她仍然是不守規矩,不時在課堂上大聲喧嘩。我除了給她警告之外,真拿她沒辦法。我在想,是不是她有三文魚做堅強後盾,肆無忌憚地欺負我這個新來的中國老師。幸好,過了沒幾天,她在飯堂和別的學生發生爭執又打起架來,學校還是把她開除了。這使我終於鬆了一口氣,我的課堂秩序又回複到第一個星期的正常狀態。

第三個星期,繼續有幾個插班生進來,使學生人數一下子膨脹了許多。

課室裏學生人數越多,課堂紀律就越難控製,也就越容易出狀況,特別是有幾個非洲裔學生,不時在課堂上高談闊論,無心聽課,課堂練習也隻胡亂寫幾下了事。我的心裏真有點害怕,我開始對非洲裔學生,有一種管理上的恐懼感。我擔心這樣下去,我控製不住課堂的秩序。

這些插班生當中,有一個調皮搗蛋的非洲裔女生,隻有十六歲。和那個長得肥頭大耳的打架學生相反,這個倒長得眉清目秀,魔鬼身材。這真是,趕走了一隻虎,又招來了一條狼。

這天,我正在講課。突然間,她走到講台前,情緒亢奮地跳起舞來。我不知她跳的是非洲舞,還是拉丁舞,反正挺專業的,弄得全班同學哄堂大笑起來。那還得了,我的課堂要成酒吧夜總會啦!我叫她馬上停下來,她卻跳得更起勁,使整個課堂笑成一片,我也差點忍不住笑聲出來。

我大聲對她說:“停下來!”

她向我做了個鬼臉,停了下來,重新回到她的座位上。

我叫大家安靜下來,然後繼續上課。

沒幾分鍾,她又來一次。

我忍無可忍,警告她說:“我要叫保安員來了。”

她說:“我又沒犯事,你憑什麽叫保安員。”

我說:“這不是犯事,什麽才是犯事?”

通常,這種情形,老師會先給學生一個“電腦三級記過”。電腦記過就是把學生所犯的事記到電腦檔案中。普通任課老師或員工,隻有權寫入三級記過,上一級的管理人員才有權寫入二級或一級記過。這種記錄會永久保存,學校在電腦係統中設了防刪除裝置,一旦儲存了,都不可以改動或刪除,因而沒有人可以隨意把任何一條記錄刪除掉,隻有持有特別密碼的人才可以做更改。將來某一天有什麽人來調查,例如招工調查,招工單位想了解應聘者的在校表現,學校會把這些記錄都一一打印出來,交給調查的單位。所以,學生通常都害怕被電腦記過,這會影響他們將來的求職。

我說:“如果你不停下來,我馬上給你一個電腦記過。”

她頭一仰,說:“我不在乎。”

實在沒辦法,我隻能給她一個電腦三級記過。

她見到我真的給她一個電腦記過,就停了下來,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當我坐在電腦前把電腦記過輸入完畢,剛站起來,發現三文魚就站在課室門口。

他站在那兒大聲向我嚷嚷:“你為什麽一見到我就站起來,我知道你剛才是在玩電腦。”

全班的學生頓時愕然,都瞪大眼睛望著我。我霎時火冒三丈,但還是很快壓住心中的怒火。畢竟在學生麵前,我不可以失態。

我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事情並不是你說的那樣,下課之後我會向你解釋的。”

他還在繼續大聲地說:“你還在狡辯,我明明看見你一見到我就慌張地收起電腦的畫麵馬上站起來,你肯定就是怕我看到,這不是玩電腦是什麽?”

我還是很平靜地說:“我不想當著學生的麵和你爭辯,我想下課後我再跟你說。”

他說:“好,下午學生放學後到我的辦公室。”

我說:“一定,謝謝你。”

他走後,我再也沒有心思講課了,我叫學生自己做作業。

有些懂事的學生替我打抱不平,有些還說要為我作證。

我對他們說:“沒有你們的事,這隻是一場誤會,你們做自己的作業就是了。”

下課了,我真想馬上就辭職不幹了。這麽慪氣的工作,學生調皮搗蛋不用說,連副校長也這麽橫蠻,我還不如回家拿失業金悠閑著。

我跟多澤老師說了我的想法,他卻說:“你管他那麽多何苦呢?三文魚就是那德性,你當他隱形就是了。他不炒你魷魚,你就別走。何況現在找工作也不容易啊。”

放學了,我去到三文魚的辦公室。不用說,他馬上就開始訓斥我。

等他說完,我向他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然後,我平靜地說:“事實就是那樣,信不信由你,你可以翻查電腦的時間記錄。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他依然口硬:“我當然不信。”

我說:“那我該說的都說了,我該走了。”

他說:“你現在到西雅圖主任那裏去一趟,她有話要跟你說。”

我說:“好的。謝謝!”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看來,我非要辭職不可,我受不了啦!

在教務主任的辦公室,西雅圖對我說:“我很明白你,但我希望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我相信你是個好老師。”

聽她這麽一說,我真的沒那麽氣憤了,但還是想辭職。不過,我畢竟是五十出頭的人了,沒有年輕人那麽意氣用事和衝動,我不會這麽輕易地說出“辭職”兩個字,即使我真的想要辭職。

回到家裏,我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依然憤怒難平。不過,我終於還是想通了,不必去理會三文魚這種橫蠻人,理智還是戰勝了衝動。第二天,我和往常一樣,繼續昨天沒做完的工作。

三個星期過去了,盡管當中狀況頻出,我開始習慣了。

這時,暑假也到了,我有機會鬆一口氣了。

這個暑假隻有兩個星期零三天,學生回家休息,老師要照樣上班。聽同事說,政府規定,如果不上班,工資是不能發的。我不明白為什麽普通公校的老師都有暑假寒假,工資是照發不誤,而我們卻要上班。有同事給我解釋說,普通公校是本地教育局管的,而我們學校是聯邦勞工部直接監管,私營教育機構具體管理的,很多規定都私有化。為了拿到假期的工資,我們隻是例行公事回學校,算是上班。當然學校要求我們老師利用這空閑的時間,做些下個學期的教學準備,但實際上,並沒有誰把這當回事。我們隻是整天談天說地,自由活動,偶然才開開會,而都不會老老實實地備課。

這個暑假過得特別開心,日子過得可舒服了。這是我來美國這麽多年來,第一次享受到不幹活也有工資拿的美好待遇,實在是太幸福了。

每天,我在課室上網,與同事閑聊,到校內的小農場遊逛,鬆鬆筋骨。還有,一日三餐免費。更舍意的是,三文魚也不可能有任何理由來找我的茬。

美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優越性在這裏發揮得淋漓盡致!

可是,好景不長,兩個星期嗖嗖地過去,新學期飛快地又來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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