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自（《彭博》記者）馬丁（Peter Martin）近作：中國平民軍隊：中國外交使團的成長之路【1】，我偶爾用括號「」插幾句話。

2001年9月11日，中國駐紐約總領事張宏喜一早給兒子慶生日快樂，到領事館時比平常晚，剛到，就聽到刺耳的警報聲，從窗口望出去，各種緊救車一輛接一輛快速駛過，他判斷了一下，方向是世貿中心，一眼望去，世貿中心北塔濃煙滾滾。張宏喜頓時意識到無論發生什麽，都是大事，於是告訴領事館的有關部門馬上開始拍攝正在發生的事件。

大家趕緊去做，張宏喜的眼睛一直盯著世貿中心高塔，隱約覺得又有一架飛機出現了，還沒反應過來，這架飛機就撞上了南塔，撞出一個巨大的火球。張宏喜馬上召集領事館領導開緊急會議，指示工作人員開始監控媒體，而且派人出去錄像，當第一座世貿中心高塔倒塌時，領事館的人員就在附近拍攝著。

在中國，隻有香港鳳凰衛視有資格報道國際新聞，其他國內媒體因嚴格管製，這一消息都未加詳細報道，在北京，江澤民總統一直盯著鳳凰台，觀看了整個事件的發展。一離開屏幕，江澤民馬上召開政治局常委會議「當時正是深夜」，討論中國的應對措施。政治局常委當即決定譴責這次襲擊為恐怖主義，事件發生幾個小時後，盡管當時北京時間已經過了午夜，江澤民還是給布什總統打了電話，而且第二天又打了一次。

中國領導層及其高級外交官在混亂中發現了一個機會，外交部長唐家璿後來在華盛頓會見中國新任大使楊潔篪時，雙方都認為這些襲擊是“改善和發展中美關係的重要機會”，他們推斷，美國也可能可能會將注意力從中國轉移到中東，甚至會考慮與中國合作打擊恐怖主義。

中國領導人敏銳地捕抓到911將是一個曆史性轉折點，前助理國務卿詹姆斯·凱利（James Kelly）後來回憶說：“布什總統收到的第一個強烈的同情信息來自中國，中國馬上就加入了反恐戰爭，這麽一做，把美國任何想重啟新冷戰的議程都粉碎了。”「中國是世界上第一個，包括美國盟友裏在內的國家向美國表達同情，支持美國反恐，堅定地站在美國一邊的國家。」

911是一個機會，但這並不意味著曆史就輕輕鬆鬆地寫好了。一周後大使館就受到炭疽襲擊，整個中國外交使團像大多數美國居民一樣，在911後的幾周內處於高度緊張狀態，處理信件也要戴著手套在玻璃盒子裏做，外交部還緊急地給他們送去了額外的醫療用品。但中國迅速對時局做出了準確的判斷，覺得巴基斯坦將是美國把注意力轉移到中東的一個重要基地，對中國在整個地區的影響力至關重要，為了維護中國最親密的外交夥伴巴基斯坦的利益，911後僅僅一周，北京就把當時外交新星，中國最年輕的副部長王毅派到巴基斯坦，一邊敦促巴基斯坦與美國合作，另一邊要巴基斯坦保證不損害中國的利益。

中國也抓緊這個機會與美國這個當時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重新建立關係，積極與美國分享恐怖活動和資助的情報——甚至低調在美國準備入侵阿富汗前以提供掃雷艇的軍事援助方式表達自己的支持，中國還將允許聯邦調查局在北京開設辦事處，明確合作反恐的共同目的。

2001年10月，布什總統到上海參見亞太經合組織（APEC）環太平洋經濟體峰會，與江澤民見了麵，這一事件本身就顯示了中國在當時已經取得的巨大進步，布什對江澤民說:“你是一個偉大國家的總統，現在是到了我們兩國增進相互了解的時候了。”會談結束後，江澤民回應布什，說:“我聽到了你的決心，我們同意你的觀點。”一個月後，中國加入了世界貿易組織，暫時結束了兩國十年來緊張的貿易關係，布什政府在2002年國家安全戰略白皮書也以“歡迎一個強大、和平和繁榮的中國的出現”來表達新的雙邊關係。

中國領導人很快就發現了這一外交轉折的曆史意義，開始用一個“戰略機遇期”來形容這一轉折，在這個時期，美國專注中東，中國有了新的市場，還可以自由發展經濟。江澤民把這一“21世紀的頭20年是一個重要的戰略機遇期”以全黨共識表達出來。

在911之後，因為這兩個大國在反恐上找到了合作的基礎，中國順風順水，而美國則被全球恐怖主義分散了注意力，盯著在中東。而天安門事件，尤其是1995-1996年台海危機之後，中國一直努力拉攏鄰國，此時這些努力也有了結果，這一係列的努力到2008年夏季中國主辦的奧運會而達到高峰，成了中國政府成立以來最重要的國際認可時刻。前外交部長唐家璿後來回顧了中國在21世紀初取得的進步，中國的“綜合國力”和地位都得以迅速提高，他驕傲地說，外交使團這一“穿著便服的人民解放軍”的努力為實現了這一目標做出了貢獻「這句話是回應作者對此書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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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
【1】China's Civilian Army: The Making of Wolf Warrior Diplomacy, June 24 2021, Peter Martin
【2】曆任總領事 — 中華人民共和國駐紐約總領事館 (china-consulat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