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在去大連的列車上。。。
文章來源: 側衛12016-03-24 22:02:34

那年我二十多一點,從哈爾濱上的列車,一個人去大連。我的座位靠走廊,右邊的窗口位坐著一個安靜的少婦,大約三十歲不到的樣子。新上來兩個東北年輕人坐我對麵,從牡丹江來的。他們得知我的老家便哈哈大笑起來,說從前有一批上海知青去牡丹江插隊,四月裏開春河裏解凍,知青們不知水溫仍舊很冷,看到冰化了就噗通噗通跳河裏去遊泳,結果給淹死了幾個。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讓我很不舒服,沒說幾句就跟他們杠上了。

他們兩個握著拳先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想打架嗎,我不買賬也站了起來。那兩個長得都比我壯實,車廂裏空間狹小,他們的手能直接夠著我的臉,毫無回轉空間。打就打,我把手表摘了下來,兩手握拳舉到胸前,等著他們先出手。就在這當口坐我邊上的那位少婦忽然爆發了,高聲訓斥他們起來,大約是說“你們真不要臉,兩個打一個。。。”,語速非常快,像打機關槍一樣,我全神貫注防備著對方,她說的一連串東北話我沒完全聽明白。但她的聲音非常有權威,那兩小年輕都沒回嘴,就又坐回自己座位上了。接著她要我坐到她的窗口位,這樣她和中間的小桌可以把我和那兩個隔離開來。我說我坐自己的座位沒問題,她堅持,我就坐進去了。

吃過晚飯,我要求跟她的座位換了回來,因為窗口位比較舒服,本來就是她的。晚上熄燈後我坐著坐著就犯困了,那時候年輕,熬不了夜。身子開始東倒西歪了,半醒過來就趕緊坐正了,怕倒到她那邊去了。就這麽在半睡半醒之間掙紮著。黑暗中她用很輕的聲音對我說,“你可以靠著我睡”。我偏著腦袋朝她看,她的五官朦朦朧朧的。挨著她柔軟的身體,很快地我落入了夢鄉。。。早晨醒來,她朝我莞爾一笑,多了一分默契和不好意思。她整理了一下頭發,然後就望著車窗外晨曦 中田園般的風光。。。

到了大連,我幫她拿了行李下車,在站台兩人呆站了一會兒,分別的時刻到了。深吸了幾口帶海洋氣息的新鮮空氣,我變得惜字如金,“謝謝你!”。“你要去哪兒?”她問。“老虎灘”我說。又沉寂了一會兒,我和她握手,但已經說不出話了,就這麽默默地和她告別了。走了十多步我轉過身,她剛好也回過了頭,遠遠地我向她揮了揮手。。。

盡管走下去,
不必逗留著
去采鮮花來保存。
因為在這一路上,
花 自然會繼續開放。*

謹以此文獻給所有善良,正直,勇敢的東北婦女。

* 泰戈爾

船歌 - 奧芬巴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