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海德堡的遊程從老城河對麵的哲學家小路開始。從老城西端跨過萊茵河支流內卡河上的大橋後再走兩個小街區，看見街邊一路牌寫著Philosophen Weg，雖然同行的同事和我倆人都不識德文，但看其字形與哲學家小路的英文詞形相近，知道是哲學家小路的西端起點到了。

最初一段是小街在很陡的斜坡上，坡右邊是坡下的房舍，坡左是坡上人家的後院，因為坡度大，有些後院裏還裝設了簡易纜車，人們順著纜車下來采摘蔬菜水果，放進吊籃後再吊回到上麵的家裏。自家園子裏用纜車運送東西，還隻在德國才看得到，德國人的機械工程真普及到平常人家了。

上到半山坡後小路變得平緩起來，眼前所見出乎之前的預想。當初聽說哲學家小路這個名字時，想像中是一條林中小道，上空林蔭蔽日，路邊花草繁開，以為隻有這種寧靜的環境才有助於哲學家們的深層次思考。而眼前出現的則是半坡上的一條道路，不寬不窄，路邊有些樹木但遠沒到樹蔭蔽日的程度，或許，這條路過去曾是一條安靜的小路，但現在隻是一條供大眾徒步的普通山坡步道了。

山腳下內卡河靜靜的向西流淌，二十多公裏之後匯入了流貫中歐的萊茵河。東邊河上遊的老石橋是海德堡的標誌之一，九眼橋栱，和成都市內府河上老九眼橋的橋栱數量一樣。過橋到了河南邊就是海德堡的老城區，白牆紅瓦，鱗次輯比，其間幾個高聳的尖塔狀形體，不用細看就知道是教堂的鍾樓。老城背後是一道上百米高的山梁，山梁半坡的台地上紅砂石古城堡就是這次停留海德堡的主要原因。這次在德國的項目提前一天完事，餘下的時間本可以逛法蘭克福，但之前看過不少海德堡的介紹，短短一天時間覺得還是花在海德堡更值得。

半途偶見一個紅衣女子，捧著一本書悠閑地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麵向對麵的老城，像是在閱讀又像是在觀賞風景，也許是兩者兼而有之吧。那是一幅對比感強烈的畫麵，山青，水碧，城古，人麗，我不失時機趕快按下了快門。

下山後去老城要通過河上那座九栱石橋。石橋本名叫Karl Theodor橋，建於1788年，有一些年輪了，所以當地人都稱之為老橋，以區別於河上後來興建的其它大橋。橋頭一北一南各有一組雕塑，橋北麵向哲學家小路的一組雕塑中主體是羅馬智慧女神密涅瓦(Minerva) ，橋南老城一端的雕塑主體是老橋的興建者Karl Theodor大公。橋上上有不少人在拍照留念，還有兩組街頭藝人演唱謀生，其中一位老者戴付墨鏡，兩手各持一根小棒，輪番敲擊著麵前倒扣的一頂鐵鍋，且不談音樂是否優美，就衝他別致的樂器就值得捐錢以示讚賞。

過橋後穿過左右兩側圓柱形城堡夾持的城門就進入了老城，迎麵是一條小街，兩側餐館林立，我們當晚的晚餐就是在左側的一家德國餐館Hotel Hackteufel解決的。餐館裏吊燈的裝飾是各種樂器，古香古色，看起來別有品味。這是一家旅店附帶的餐館，我們進餐時看到時不時有住客進進出出。

小街盡頭是有名的海德堡大教堂，繞過教堂是石塊鋪就的市政廣場，老城的中心。廣場上擺放著方桌涼椅，不少人圍在桌邊喝著啤酒，談笑風生，一起享受著春天的好時光。後來我們看過古堡回到廣場時，一人也要了一高杯的德國Wheat Beer暢飲，周圍德國古民居環繞，麗日，藍天，人們快樂地來來往往，那種感覺真好。

市政廣場到古城堡之間是一段小街，上古堡有纜車，但我們選擇了步行。那是一段斜坡，放平常不算一回事，但上午連續駕車四個小時後覺得還是很費勁的。進古城堡要門票，七歐元。

據說早在十三世紀中葉，這個地方就有了城堡，原因可能跟地理位置有關。流過海德堡的內卡河發源於德國南部的黑森林，北上流過斯圖加特大大小小南德市鎮，一路山巒丘陵，出海德堡後到匯入萊茵河二十多公裏的一段，地勢平坦，無險可守，所以海德堡是通過內卡河進出德南的一道要塞，占領了海德堡就控製了內卡河的進出，也就控製了財富的流通。到十五世紀，路德維希五世將城堡擴建成為宮廷，1518年，著名的宗教改革領袖馬丁·路德來到海德堡參加著名的海德堡大論戰(Heidelberg Disputation) ，也曾經訪問過古城堡。在後麵的一百多年裏，城堡先是被腓特烈五世放棄，後又被瑞典人攻占，最後法國人路易十四也來踢一腳，下令拆毀堡壘以防德方卷土重來，以海德堡為據點向法國再度發起攻擊。

城堡大門後通道兩旁都是防守的開孔，黑洞洞的，好像裏麵隨時會冒出標槍，或是射出一支冷箭來。一個圓栱形門洞過後眼前出現一個寬敞的平台，麵向山下的老城，背靠古城堡的主體建築。古時和平時期，王公貴族在高台上觀賞山下的市景，或擺酒設宴狂歡打發時光。到戰時，高台變成防衛的城牆，居高臨下抗擊來襲的敵人。而今高台又成了觀賞山下市景的眺望台，看景致的，拍照留念的，留連於高台的各個角落。

眺望高台穿過一道大門就是古城堡的庭院，庭院本身沒多少可看之處，一角坍塌了，但麵向山下老城的主體部分仍然完好，紅砂石砌牆，文藝複興時期的建築風格，牆麵隔不遠立著一尊暗黃色的石雕。古城堡主體裏麵是博物館，隻接待有導遊的團體，同事和我買的是散客票，不能進裏麵去。

穿過一個大門洞後，我們發覺不知不覺中出了城堡到了後院。從後麵看，城堡右角的圓形角樓刀劈過似的坍塌了外麵的一半，露出上下兩層樓裏的隔間，隔間頂部是圓栱形。初以為坍塌是地基不牢造成的，後來看介紹才知道坍塌發生在1764年一個雷雨之夜，暴烈的電閃雷鳴之後角樓從中自上而下地劈開，朝外一半坍倒在下麵的花園裏。這不是城堡頭一次被雷擊，之前兩三百年還有過一次，古城堡地處半山腰，不在山頂最高處，居然兩次被雷擊毀，也是一個難解之謎。

古城堡最絕的景色，不在前麵的眺望平台，不是古城堡內庭，也不是坍塌了的後院。逛完大草坪構成的後院後我們打算從古城堡左側的小路下到老城，臨下去前去到城堡後左側的一個眺望高台。站在高台邊緣，眼前的所見是一幅絕佳的構圖：秀美的山河，錯落的屋宇，殘缺的斷牆無聲地銓釋著歲月的滄桑，正應了那一句名言，悲劇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毀滅給人們看。

下到老城的市政廣場，叫了一高杯啤酒一飲而盡，之後去了步行街找地方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到街盡頭也沒發現合適的地點，再沿河走回老橋附近的餐館小街，去那家用樂器裝飾吊燈的餐館，點了一客德國特色菜奶油白蘆筍加油炸豬扒，味道真的說得上是筍鮮肉香耶。

晚上又過橋到河對麵去看老城夜景，夜幕下燈光映射的古城堡，田黃玉雕就似的通體透明，也許，這就是海德古堡的迷人之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