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4月20日星期日  

今天是農曆穀雨，車窗外冰雪未消。車到秋明，北京時間11時45分，這裏是清晨。我們又一次跑進候車大廳，人挺多，但是安靜無人喧鬧，不像國內這麽多人一定大聲喧嘩熱鬧非凡。

在車上看到別人的一本英語小冊子《Foot Pringts》,薄薄的裝幀精美，我全部抄了下來（沒想到多年以後，一次又一次聽到這個故事）。

車過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正式告別亞洲進入歐洲領地了。

午餐沙拉，米飯，糖茶，簡單但是吃著還挺舒服。我喜歡上了餐車上的女服務員，有如熱情好客的家庭主婦，不扭捏作態，讓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4月21日星期一

今天就要抵達目的地莫斯科了，窗外景色已然不再引起興趣，記下同車一周的夥伴吧——

同房間的YCC，太原人，1982年作為英語翻譯到伊拉克，在那裏結識一個英國朋友，這一次就是那個英國人提供資助，到牛津大學學國際貿易；LLX，來自北京工業學院，戴著女兒到西德探親；ZH來自中科院，我們將一路結伴去瑞典。

隔壁包廂，陸總夫婦，來自機械工業部，早年在西德取得博士學位，這次受邀到柏林講學，提出一條件，帶上太太。陸總精通英、德、俄語，為人十分熱情；鄭老太太，原廣州中醫學院院長，王炳南的兒女親家，女兒在西德定居，前去探親。這來

鄭老太太隨身帶一把長劍，經常在站台練上兩招，很是引人注目。她和陸總都年逾花甲，算是我們車上的元老級旅客。DZ，北大學生，到倫敦進修比較文學。所有的行李花了300元托運，就想一身輕裝玩一路。

三點零五分，車抵莫斯科韋羅夫斯卡車站，因為北京來的國際列車都在此站，所以中國人幹脆叫它“北京站”。

一直擔心莫斯科換乘語言不通，人生地不熟，又聾又瞎的狀態如何對付。幸虧那位機械工業部的陸總愣把接他的大使館人員說服了，把我們全部接到中國大使館住宿，一天10美元。

去往大使館的大街，據說是莫斯科的“樣板大街”。經互會大廈，高知公寓樓，外交部大廈，貝爾格萊德大飯店。。。。都在這條街上。

洗澡換衣服神清氣爽。晚上去逛紅場。

紅場燈火通明，對麵的大商場“古姆”大屋頂上40盞探照燈為一組，一共四至六組統統射向克裏姆林宮，在深邃的夜空中熠熠發光，格外醒目。左側是瓦西裏升天教堂，五顏六色的洋蔥頭尖頂，就像阿拉伯神話裏的仙境。右側是列寧博物館，正中的列寧墓前，很多遊人。

大商場“古姆”內部裝潢奢華。雕花的回廊，金色的穹頂，該是宮殿呢，卻做了商場！這是怎樣的氣派！

可惜商品寥寥，就說糖果，品種單一：就像我們在三年自然災害中吃的黑黑的廉價的水果糖，用印刷低劣粗糙不堪的糖紙包裹著。即使如此，大商場還是讓孤陋寡聞的我們讚歎不已，流連忘返。

回到使館已經過了晚十點。大概是我們離開時給了衛兵清涼油，結果證件也沒查，揮揮手就放行了。國內還需要“二十響集束手榴彈”，這裏一顆子彈就暢通無阻了！

4月22日星期二

今天上午要簽票，護照拿走了，這些事陸總都包了，我們留在使館等。順便在大使館院裏轉悠。

駐蘇大使館占地一百多畝，據說是所有駐外使館中麵積最大的，對等原則，老毛子在北京的大使館也是麵積最大。院內樹木蔥蘢湖水蕩漾，在蘇聯文學中屢見不鮮的白嘴鴉，正在這片小小的中國領土上卿卿我我談情說愛。隻是院外車輛轟鳴，噪聲如此之大，煞風景！

昨天夜裏看到燈光輝映的莫斯科大學，高聳的尖頂，既壯觀，又似曾相識，哈工大主樓、黑龍江大學的主樓都是仿照它設計建設的呀。今天下午專門近前去參觀。無遮無攔的馬路大學無需通行證，可惜時間太匆匆，不能進去了。

今天是列寧誕辰，滿街的紅旗招展。咱們從來不這麽紀念偉人。。。。

在莫斯科倉促的一夜兩個半天，印象深刻。列寧山上的莫斯科大學巍峨高聳，克裏姆林宮莊嚴神秘、瓦西裏升天教堂金碧輝煌，無名烈士墓前的火焰神聖永恒。地鐵、公交速度又快又猛，車上看書的人多，奢華的大商場，滿地的灰鴿子，湖邊的野鴨子。真是開了眼界呢！

四點之前離開使館去白俄羅斯火車站，大使館說我們下午才結賬，又收了我們10美元。大使館是旅館嗎？感覺異國他鄉被自己人宰了！

開往東柏林的火車，和我們同行的還有鄭老太太和陸總夫婦。

必須多說幾句陸總。簽票，留宿中國大使館，為我們簽票，他替一群劉姥姥跑前跑後毫無怨言。可是，本來允諾帶著第一次出國的夫人去逛市容，卻因此耽擱了。夫人不高興，咕咕噥噥說要自己出去逛。至今清清楚楚記得兩人的對話：

 陸總說：“你自己怎麽走啊？”

“我坐迪斯科出去。”

“唉，那不叫DISC0，叫TAX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