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陰曆庚申年，中國發行了第一張生肖郵票——黃永玉畫的金絲猴。如今這隻紙猴子比真猴子值錢，上網查一下，標價如下——

單張1.2萬；四方聯4.5萬；整版90-130萬

就是蓋銷票也值1500-3000元！

額滴個娘！

今年黃永玉又畫了生肖郵票：兔票。藍色的兔子，比起42年前可愛的金絲猴，藍兔子被評價“恐怖”。去年（嚴格目前仍是今年）虎年黃永玉還畫過虎，一隻上吊的虎。

可見黃永玉與動物的“親密關係”。

我買過黃永玉的一個係列畫冊《永玉三記》共三本：《罐齋雜記》，《力求嚴肅認真思考的劄記》，《芥末居雜記》，證明他與禽獸之間的關係源遠流長。

在第一本《罐齋雜記》的序言裏，黃永玉這樣寫：“邢台地震以前，我一直呆在那裏的生產隊搞四清，無聊煩悶之餘寫些動物短句消遣時光。。。。有同事覺得有意思，甚至笑不可仰。”那是1964年，黃永玉40歲

這些短句就是這三本畫冊的基本內容，也是他在文革中慘遭批鬥的反動罪證。

黃永玉回憶，批鬥他勒令他交出動物短句的：“就是對動物短句覺得有意思甚至笑不可仰的年輕人”。

黃永玉回憶：“幾十年來見過不少反常的事，自信神經健全，都能看得下去，但想到那位年輕人的微笑時，至今還不免戰栗。”

動物短句是黃永玉“沉重的十字架，扛過它，然後被牢牢地釘在上麵，最後居然又被放了下來”

他還說，“”我被放下來有些人是不會再微笑的。但是我是多麽希望這些人能用正常人的心地真正地微笑或大笑起來，過人而不是像我寫的禽獸蟲豕的生活。不再興風作浪，靠偷血為生”。

寫下這段序言，是1983年，黃永玉年近60.

1985年，這三本畫冊出版，我手裏的是1987年第二次印刷，四四方方的24開本，左頁是畫，右頁是短句。分別定價3.00元，2.50元，3.70元。

第一本《罐齋雜記》基本是當年四清時的閑暇之作，也是他的“罪證”：動物短句。“罐齋”是黃永玉在北京三裏河的住所。

第二本《力求嚴肅認真思考的劄記》有人物了。

第三本《芥末居雜記》，序言很短：“這個冊子，是閑時之作，湊滿一百印製成集。雖有所致，均係瞎編，此不用挨板子即可招認。鍾書先生雲：狗一樣的東西，找什麽鏡子？誠然。可見狗還是愛照鏡子的，不過，容易生氣就是。”

這個關於狗照鏡子的議論，有趣。

近日又將這三冊細細翻了一遍，雖然時隔40年，輕鬆幽默依然，發人深省不減，嬉笑怒罵皆成字畫，故選取若幹，與大家共享。

鴿子：啊哈！我偷吃糧食，大家叫我和平鴿——

蜜蜂：失了槍，便失了生命——

烏鴉：不過才“哇”了一聲，人們就說我帶來了不幸——

鐵：是一種金屬，但時常反映在人臉上——

團結：人將它當做無敵的武器如果狼掌握了它，人就該特別當心——

簡體字：相對地說，它與繁體字猶如一雙鞋子。這個比喻幾乎是完美無缺的，因為誰都明白，單買左腳或者右腳寫字的人固然有，但到底還不多見。所以我幾十年來學完繁體字之後，又喜氣洋洋地、吹著口哨開始學習簡體字，我特別欣賞像這樣花朵般可愛的智慧結晶（這三個字敲不出來了，參考畫裏的三個吧）——

抽煙：敢死隊員——

戒煙：火線起義——

法官：狼嘲狐偷雞，狐不平。爭執到鸛，訴諸鸛。鸛雲：餘一世法官，隻你二人是非最難評說——

速度：物質運動的形式。比如，壞人一下子變成好人，快得連閃電也頗感慚愧既是。——

跛伯樂：伯樂跛行，少壯見而問安。“夫子何為哉？”答曰“相馬所致”問曰“相馬夫子之道，何淒楚若是？”曰“相一良馬。”問曰“良馬豈不佳乎？”答曰：“佳固佳，一牽上台階，即狠狠給老子幾腳！”——

廉頗病散步：老人踽行於道，舉步蹣跚，有力不勝杖之感。群兒團圝嘲弄。老人莫奈其何，遂賠笑之。

路人問群兒曰：“兒輩知其誰耶？”曰否。曰：“大將軍廉頗也。”

諸兒愕然，複回奔於老人之側，齊呼曰：“永遠健康！永遠健康！”——

無知：毫無疑問，這是一種早為曆史定評的美德。因為它具備了滿足與自得其樂的內涵促使成為如此現狀的動力就是無知本身——

黃家兄弟似乎特別精於此道，我曾寫過他的弟弟，先走一步的黃永厚，謹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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