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張愛玲的一次親密接觸
文章來源: 花似鹿蔥2020-09-30 11:10:43

上海,常德路195號常德公寓。即使在上海高樓林立造型各異的街麵上,它的外型依然顯得獨特。看過一篇介紹的文章,說常德公寓“是一幢非常女性化的大樓——肉粉的牆麵夾雜咖啡色的線條,多半是時間的關係,這幢大樓看上去有些暗暗的色調,仿佛沾染了灰的,舊日裏女人用過的胭脂扣。”女作家陳丹燕在《上海的風花雪月》一書中描述:“張愛玲的家,是在一個熱鬧非凡的十字路口,那棟老公寓,被刷成了女人定妝粉的那種肉色,豎立在上海鬧市中的不藍的晴天下麵。”

以上的感觀,無疑是被先入為主的主觀印象所左右,因為這坐落在靜安寺附近熱鬧街頭的房子,便是才女張愛玲的公寓舊居。

我站在馬路對麵端詳:這幢樓房中間部分用米色與紫紅色分隔出樓層,兩側伸展的部分長短不一,像是努力展開又無法自由的翅膀。

今天的常德公寓,當年的愛丁堡公寓Edingburgh House。1939年,張愛玲與母親和姑姑曾經在51室住過,1942年從香港回上海後,她與姑姑一起搬進了65室現在為60室,直至1948年。2005年,上海市靜安區政府做了非常精美的大理石標誌,明確此間曾是張愛玲居住的地方。

如今這裏大門緊閉,玻璃上一張白紙如同一隻白眼:私人住宅,謝絕參觀。將所有好奇者的腳步擋在了門外。

公寓的一層如今是小書店,千彩書坊。

這是一家以張愛玲概念為主題的書咖,來千彩書坊的人多半是衝著她來的。沿街的那一長排落地玻璃窗很是顯眼,門頭上還懸掛著老式馬車燈,傍晚時昏黃的燈光從裏麵溢出,溫暖又不刺眼。推門進入,一整排書架引人注目,一本本書籍安靜躺於書架之上,書架邊張愛玲的照片還讓人可待成追憶。臨街的窗戶外是車來車往的繁華,窗裏,昏黃柔和的燈光下,恍然昨日。

店裏的書架每一欄也都裝飾著暖洋洋的燈光,書,有英文書、有日文書、有大陸的中文簡體版也有港台的繁體中文版圖書,大概這裏的客人是五湖四海吧。

買了一本張愛玲的[重返邊城],32元;要了一杯咖啡,55元。這年頭,咖啡比書貴。。。。

牆上很多這樣的畫作,作者均為趙仁年。惟妙惟肖畫出來張愛玲筆下的各色人等。很喜歡,如果編成冊,印刷出版,我會買一本。

書坊安靜,是因為人少,坐了半個時辰,隻進來三個女士,不經意發現,都是黑衣女郎!第一個,第二個。。。。。。

右側角落裏的洋女郎也是黑衣,她正坐在大幅張愛玲的肖像畫下,最好的位置,我比她晚了一步。這幅肖像畫的位置,我還是請她給我拍了一張。我也是黑衣女郎啊。詭異的巧合。。。。。

窗外車水馬龍,市聲鼎沸,當年張愛玲從公寓的六層望出去,也是這樣的繁華吧?窗內燈光昏黃,寂靜無人,隻有張愛玲的書從書架上俯視著新世紀的看客。

張愛玲曾經非常喜歡這裏的居住環境——

“公寓是最合理想的逃世的地方。厭倦了大都會的人們往往記掛著和平幽靜的鄉村,心心念念盼望著有一天能夠告老歸田,養蜂種菜,享點清福,殊不知在鄉下多買半斤臘肉便要引起許多閑言閑語,而在公寓房子的最上層你就是站在窗前換衣服也不妨事!”

                                                                                 ——張愛玲《公寓生活記趣》

“自從煤貴了之後,熱水汀早成了純粹的裝飾品……梅雨時節,門前積水最深。街道上完全幹了。我們還得花錢雇黃包車渡過那白茫茫的護城河……屋頂花園裏常常有孩子們溜冰,咕滋咕滋銼過來又銼過去,聽得我們一粒粒牙齒在牙仁裏發酸如同青石榴的子,剔一剔便會掉下來”,她這樣寫道。

然而抱怨之餘似乎還能體味到更多瑣碎的樂趣,比如“下了一黃昏的雨,出去的時候忘了關窗戶,回來一開門,一房的風聲雨味,放眼望出去,是碧藍的瀟瀟的夜”,再比如“提起蟲豸之類,六樓上蒼蠅幾乎絕跡,蚊子少許有兩個。如果它們富於想像力的話,飛到窗口往下一看,便會暈倒了罷?”

真是妙趣橫生!

隻是這些話放在今日,也隻能當笑談了:大上海還有可以逃世的角落嗎?別說六樓、六十樓望下去,蒼蠅蚊子也泰然自若呢。

她要是在世,會喜歡這個光怪陸離的魔都新貌嗎?

人間四月天,滿街杜鵑怒放。然而,畢竟暮春,感歎: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