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國打工記-老板的生活哲理,夢想成真的故事
文章來源: canhe2022-12-07 14:01:44
光陰荏苒,三十年彈指一揮間!不經意間我也步入了“keep it or lose it”的年齡,我曾暗下決心要以斯瑪瑟夫人為生活的榜樣,斯瑪瑟夫人對著陽光穿針引線的樣子時不時會浮現,但是我始終沒學會她勤勉務實能幹過日子的本領,我家的後院快三十年了,也始終沒能如願花木扶疏,賞心悅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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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瑪瑟夫人的生活哲理

與斯瑪瑟夫人經過了“開頭難”的磨合以後,斯瑪瑟夫人在我的眼裏變得柔和起來,不再是挑剔疙瘩,詭計多端的老太婆了,我看到了她越來越多的好。每天到她那裏去上班我也不再是拘泥局促地緊張不自在了,而隻嫌時間太短,雖然我們的小摩擦還是不斷地發生。

一天午飯以後,我到門外小天井裏轉悠,突然看見斯瑪瑟夫人正坐在窗口,對著陽光在艱難地穿針引線。我早聽她說她眼睛要瞎了,她為此還未雨綢繆地請了盲文老師到家教盲文,她怎麽還在穿針呢?我穿針都要戴上老花鏡了。我趕緊上樓(通常下班了,我就不再上樓)去幫助她。“斯瑪瑟夫人,讓我來幫你吧!”老太太搖搖頭說“謝謝!I can do it!”斯瑪瑟夫人真的穿好了針線。她對我說,“I have to do it to keep it going,otherwise I'll lose it。I'm getting old!”我理解她的意思是說,她老了,如果不堅持做一件事,她就會失去做那件事的能力。她的話耐人尋味。
那天老太太在為丈夫補襪子。我說,“沒想到你還補襪子?現在還有誰補襪子呀?”老太太說,“為什麽不能?這羊毛襪子十幾美元一雙呢。”說著她拿起桌子上的幾股不同色的羊毛線,湊到我跟前,“你來了,正好,幫我看看哪條線是海軍藍?我的眼睛已經分辨不清海軍藍與黑色了。”老太太不但補襪子,而且還一絲不苟地認真。

斯瑪瑟夫人規定我每星期二使用洗衣房。有一個星期二下午,當我抱著籮筐進洗衣房的時候,看見斯瑪瑟夫人卷縮著身體在踩縫紉機,她的臉幾乎是貼在縫紉機上了。我又忍不住要去幫她。她說,“我自己能行。老頭最近常尿床,床單換洗不過來了,找些破舊的縫補一下給他用,針腳粗些沒關係。”我真的被她的執著感動了。老太太洗的床單每條都要燙熨了才使用。那天我好說歹說,她才同意讓我幫助她熨老頭的床單。到我離開為止,她的床單始終是她自己洗燙的。

斯瑪瑟夫人幾乎足不出戶,但是她每天都梳洗打扮得光光鮮鮮。一天早上,我在樓梯口與她相遇道早安。我發現她牙齒上沾有唇膏,就向她指出。老太太二話沒說掉頭就回房去了。她回來時連連向我道歉。我說,“你天天在家,為什麽還要塗口紅啊?。。。”我話音未落,她就一頓搶白,“為什麽在家就不能塗口紅?你以為人老了,就隻能蓬頭垢麵,坐在昏暗的屋子裏等死?”老太太一本正經地盯著我說,“再說了,我是老板,我不每天要見你和凱妮蓀夫人嗎?。。。”聽她這麽一說,我倒著急了,因為我每天總是素麵朝天,也不換行頭。連忙解釋,“很抱歉,我不習慣每天塗口紅,我也沒有每天打扮自己,上樓見你穿的衣服都是方便幹活的工作服。”老太太笑笑說,“我不在意你穿什麽衣服上班,你怎麽舒服怎麽穿。可我喜歡自己的雇員對我賞心悅目。”

斯瑪瑟夫人不辭辛勞,不畏困難地照顧她的丈夫,她簡單說這是她結婚時的承諾。老太太對愛的承諾矢誌不渝,她對雇員的承諾也同樣信守如一。

我給斯瑪瑟夫人做的主要工作就是洗碗。她從沒有在我洗碗的事上挑剔過。幾個月過去後的一天,她突然問我,你們中國人說洗碗包括不包括洗灶頭?我說應該啊!她說,如果是這樣,你就把灶頭也洗了,如果不是的話,我隻好一直自己洗下去。也是在那天,她坐在輪椅裏看著我洗碗與我聊天。她說,“奇怪,你們中國人洗碗的次序與我們不一樣。我總是先洗杯子等輕的,不太髒的,然後再洗油膩的盆盤和炊具。”我說,我們也是這樣的呀!她說,“我觀察你好久了,你不是這樣的。”我解釋說,那是因為你把東西都放在水池裏,我就隻能先看見什麽洗什麽了。好在龍頭的水總是開著衝洗的。。。。她馬上接過去說,好在你不用付水費,我是開自來水公司的,是不是?。。。與老太太關係融洽後,她的批評也不覺得那麽尖利刺耳了,更不去想有什麽弦外之音了,覺得她說話就是風趣幽默。

陽光明媚的時候,斯瑪瑟夫人會給我放一天假,說,“快出去玩吧!這麽好的天氣呆在家裏可惜了,快出去享受陽光!今天的碗我替你洗了,今天的地就不吸了!。。。”

一天老太太告訴我廚房裏的吸頂燈不亮了。我說一定是燈泡壞了,你有燈泡嗎?我幫你換。她又搖搖頭說,這不是你的活。明天我弟弟來幫我看。他是電氣工程師。
第二天,聽見外麵有汽車聲音的時候,我看見一位老者顫顫悠悠地從車裏走出來,老太太介紹說,這就是她的小弟羅傑。看著羅傑先生搖搖晃晃地站在梯子上換燈泡的時候,我心想早知道他這麽老,這燈泡說什麽都應該我來換的。事後我跟斯瑪瑟夫人說,“你說你的young brother來幫你換燈泡,我還以為他多年輕呢?他走路都蹣跚了,下次我來幫你換吧!”老太太笑著說,“我90了,他是我弟弟,他能young到哪裏去呀?他86了。”“你要幫忙換燈泡,你會嗎?你學過電工嗎?”“換燈泡是家常便飯,不用專門學的。”“老太太說,“那好,你喜歡,下次就請你幫忙,可我不會給你加工資,不會給你買保險的。”這次輪到我取笑她了,我告訴她,不用擔心,我們中國人助人為樂,敬老愛幼是不計報酬的,換燈泡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安全問題我自己負責。
果真老太太過道裏的吸頂燈又不亮了,我幫她不但換了燈泡,而且把燈罩裏裏外外都擦拭得幹幹淨淨,斯瑪瑟夫人自始至終地站在我旁邊扶著梯子,趕都趕不走。我真的跌下來,她扶得住我嗎?

有一天下午,我睡午覺的時候,聽見門前有刷刷的掃地聲音和水聲。我出門一看,斯瑪瑟夫人正穿著大套鞋在衝洗小天井裏帶假山的小水池。斯瑪瑟夫人說,秋天到了,落葉把水池的下水道都塞死了。她已經把水池裏的葉子都撈了出來,正在洗刷池子換水。我說,“你去睡午覺吧!這裏我來幹!"老太太回答說她一輩子沒有睡午覺的習慣,近三年開始才在累的時候打個盹;又說洗水池不是我的活。我說這水池在我家門前,理應我來管的,你教教我就是了。老太太問我,“你晚上有沒有聽見浣熊來洗澡?”然後津津樂道地告訴我,“我們這裏來的是一大家子的浣熊。浣熊媽媽給baby浣熊洗澡喂食。他們可愛幹淨了,不但每天要洗澡,吃的東西一定先要洗幹淨。水髒了,他們就不會來了。。。”老太太一番話說得我很難為情,我每天在這裏走來走去,對這一池的落葉死水怎麽就視而不見呢?我晚上是聽見外麵有淅淅簌簌的聲音,但是從來沒有念想要出去看個究竟,隻是偶然在清晨看到倉促離去的浣熊背影。老太太真是一個生活的有心人。

說到給浣熊換洗澡水,我又想起了老太太喂鳥的事情。老太太家沒有鳥籠,但是有好幾處鳥食籠子。老太太口中常常念念叨叨“my birds!my birds!。。。”(我的鳥)我好奇地問,你怎麽沒有鳥籠啊?”老太太又得意了。她說,鳥兒是喜歡飛的,喜歡自由的,我把它關在籠子裏,它們就失去了自由。所以我隻喂它們想吃的東西,不用鳥籠的。”“你敢肯定你喂的鳥會回來嗎?”我很疑惑,這與中國人養鳥的理念太不一樣了。“那當然!我都給它們取了名字,每天喂鳥食的時候,都與他們說說話的。。。。”老太太滔滔不絕地講不同的鳥不同的叫聲,不同的習性,可是那時我的英語詞匯裏有關鳥的少得可憐。我知道老太太買很多不同的鳥食,有不同的鳥食盆,也聽到過老太太對著天空“嘰嘰喳喳”地自言自語。

斯瑪瑟夫人家有一個很大的私人花園,裏麵花木扶疏,錯落有致,曲徑通幽,兩旁歇息的長椅,造型各異的雕塑,潺潺的小橋流水,鳥語花香,非常雅致。蘿拉告訴我,斯瑪瑟夫人年輕時這個花園更漂亮,她有耐心坐著小凳子種植五彩繽紛的鮮花,把它們排放成美麗的圖案,她的花圃跟匠心獨具的地毯一樣美麗。斯瑪瑟夫人早餐桌子上的瓶花隔三岔五地地變換,都是斯瑪瑟夫人親手採摘,布置。有時還會給我送來。因為我從不聽她的話,隨意去采摘。

斯瑪瑟夫人總是說,我的生活不能少了鮮花和香水。在我生日的那天,我收到了斯瑪瑟夫人的賀卡外加一瓶香水和一瓶她親手采摘插放的鮮花。斯瑪瑟夫人說,她從沒聞到我身上有香水味,就選送了她自己最喜歡的品牌,希望我也喜歡。
 
 
斯瑪瑟夫人夢想成真的故事

一天早上,我一上樓就見斯瑪瑟夫人滿頭發卷。我好奇,這麽早就有理發師上門了?問及老太太,她搖搖頭笑著說,“我自己做的!”“你自己做的?”我更加驚奇了。看著她前前後後的發卷,大大小小,沒有一絲散發在卷外,細小的頭發都卷曲了,用發夾固定好。斯瑪瑟夫人看出了我的疑問,接著說,“我自己就是理發師。我還用請人?”“你是理發師!?”我將信將疑地問。“是,我年輕的時候是理發師。”。。。就是那天,斯瑪瑟夫人給我講述了她年輕時的故事。

斯瑪瑟夫人出身在波特蘭市郊的一個農民家庭。父母都務農,家裏還有兩個弟弟。她十幾歲的時候,為了貼補家用,就到城裏的理發店打工。由於勤快能幹,吃苦耐勞,很快就成了理發店的首席理發師,老板的左臂右膀。幾年後,理發店的老板想去東部大城市求發展,要賣掉這個理發店;在理發店老板的鼓動下,她花300多美元把店買了下來。雖然當時理發隻要一個quarter(25美分),但是斯瑪瑟夫人起早貪黑地苦幹,不但補貼了家用,還支持了兩個弟弟上大學,也為自己上音樂學院賺夠了學費。。。。斯瑪瑟夫人是個有夢的女孩,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年輕姑娘。我對斯瑪瑟夫人更加欽佩了,對她這麽大年齡,富裕了還親力親為許多瑣碎繁雜的事情也有了答案。

每天有了與斯瑪瑟夫人“會話課”以來,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美國人感恩節,聖誕節的節假期。我給國內的兒子,家人親戚一一發出了賀卡和信件,於是每天我都翹首以盼國內的回信。最主要的,當時國內家裏沒有電話機,我們與兒子的通話都要預先在信裏約定好時間和所用的電話號碼。一個月了,杳無音信,心裏很煩悶。

那些日子我沒像往日那樣哼著曲子跑步上樓。一天我在廚房幹活的時候,斯瑪瑟夫人坐在輪椅裏話中有話地說我。“One day she talks talks,one day she is quiet,says nothing。Chinese is too difficult to understand。”(一天她說話說話,一天她安安靜靜,什麽都不說。中國人真是不易理解。)我平時最煩她的就是總愛說我“你們中國人怎麽怎麽的。”,本來心情就不好,聽她這麽一說,我氣不打一處來,根據她說的上下文,這裏的Chinese一定是中國人而不是中文,更不是瓷器,那麽這裏的 too difficult to understand就一定是說中國人難到不可理解,弦外之音就是中國人很難纏,難到不可理喻的地步。我越想越來氣。做完事,我走到斯瑪瑟夫人麵前,故作鎮靜地說,“May I say something?"老太太用疑慮的眼神看著我說,“yes of course!”(當然可以啊!)“如果我做錯什麽事,這是我的錯,是Wuran的錯,是Wuran的問題,請你不要說是中國人的錯,中國人的問題。”我義正詞嚴地說。,其實嘴巴雖然在說,我感覺自己的四肢在瑟瑟發抖。看著老太太一臉的認真。我繼續說,“如果我做的事,你覺得是好的,對的,你可以說是中國人做的。加到中國人的頭上去。”我的話,老太太聽進去了。她平靜地說,“那麽告訴我,為什麽今天你除了Hello!什麽話都不說了?”我告訴她,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收到兒子的來信了,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
老太太沉思了好大一會兒,望著我說,“我很抱歉!你今天的情緒我應該能理解的。我也有過同樣的感受。”

我“嚴正聲明”的第二天,老太太給我講述了她年輕時在紐約音樂學院上課的故事。

。。。上帝給了我一副好嗓子,所以我從小就喜歡唱歌,想學唱歌,想當個歌星。我終於賺足了上音樂學院的錢,考上了紐約的音樂學院(老太太說了音樂學院的名,可我沒記住)。可是一到紐約大都市,與城裏人相比,我一個貧窮的農村姑娘,處處相形見絀。我與另外一個農村來的姑娘合租一個房間,每到吃飯的時候,餐廳裏就不見我們的人影了,我們倆躲在宿舍裏就著白水啃花生醬三明治(最簡單的三明治)。我的聲樂課被排在飯前的第四節課,正好是郵遞員送過信以後。隻要我一開口唱歌,我的老師就會問,“Jane,今天家裏又來信了吧!?”老師從我的聲音裏聽出了我的煩惱和不安。知道嗎?那時我收到的家信不是問我要錢就是訴說著這樣那樣的困難。。。。我常常為此心煩,哪能提起精神來唱歌。。。。”我突然感覺與斯瑪瑟夫人之間縮短了距離。

斯瑪瑟夫人說完了還不忘提議我,“給家裏打過電話了嗎?要不要去郵局詢問一下。”。。。我感謝斯瑪瑟夫人用自己的故事為我排愁,不過不管她對我有多好,我都不會告訴她我給兒子打個電話有多難。

那天以後,斯瑪瑟夫人記憶的閘門打開了,她一連幾天跟我講她年輕時的明星夢。她說到紐約學唱歌不是她的最終目標。她一心想到世界第一流的音樂學院去深造,想去法國,去意大利學唱歌,她要成為職業歌星。

斯瑪瑟夫人的美夢成真了。她如願以償地到了法國。在法國音樂學院學習期間,她懈逅了西班牙的一位政府官員,很快兩人就投入了情網,結了婚。這是斯瑪瑟夫人的第二次婚姻。婚後,她隨夫君到了西班牙首都馬德裏。在那裏,綠草茵茵的美麗大草坪環繞著她們的豪華住宅。她過著燈紅酒綠的奢華浪漫生活。可是斯瑪瑟夫人還是眷戀她的舞台,不願做小鳥依人的嬌妻,不願隻為他一個人歌唱。他們開始爭吵。在西班牙發生內戰的時候,斯瑪瑟夫人不願與夫家的人一起逃亡,她隻身返回法國,重新登上了歌壇,後來也到過意大利;在意大利的著名歌劇院演唱,直到有一天,她不慎從舞台上摔下來,摔斷了腿。之後,她回到了美國,回到了故鄉波特蘭市。在波特蘭市她遇見了現在的丈夫斯瑪瑟先生。。。。斯瑪瑟夫人還給我看了她珍藏的許多年輕時的玉照,劇照。照片上的斯瑪瑟夫人真的是明豔動人,風情萬種,一副大明星的派頭,絲毫沒有農家女的影子。

斯瑪瑟夫人的經曆,我感覺完全是電影故事裏的情節-浪漫神秘。我成了斯瑪瑟夫人的粉絲。我常常纏她講故事,誇她年輕時漂亮得能與夢露比美,也笑問她斯瑪瑟先生是不是富人?演藝圈女星老來嫁做商人婦是稀鬆平常的事。斯瑪瑟夫人連連否認。她說她與他結婚的時候,斯瑪瑟先生隻是造紙廠裏的一般職員。是她鼓勵斯瑪瑟先生開造紙廠,並把自己所有的積蓄拿出來支持斯瑪瑟先生自己開廠做生意。(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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