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大膽說出你的愛-清明祭母說父

2014-4-5

清明節到了，幾天來我的思緒總是繚繞在對逝世親人的思念裏，特別是我親愛的母親-母親離開我們二十個年頭了。

親愛的媽媽，沒有你的日子裏，你的音容笑貌仍時常在我的眼前浮現，藉著禱告我向你訴說著許多的心裏話。

今年年初我去聽了一場休士頓國劇社的京劇清唱會，聽完我止不住地淌眼淚，因為我想起了你。演唱會那些耳熟能詳的唱段都是聽你唱過而知道的，腦海浮起了你聲情並茂地給我講有關京劇折子的故事，講著講著就擺功架開唱，有板有眼，唱作俱佳的情景；

朋友家裏的party上，朋友的媽媽，一位年逾八十，滿頭銀絲的老太拿著話筒點唱了一曲京劇，又讓我不由自主地幻想，那是你該多好啊! 親愛的媽媽，如果你還健在，無錫市城中公園京劇票友會裏一定有你。

親愛的媽媽，今年我特別想告訴你的是，幾年前，三姐認識了父親家族的人，讓我們兄弟姐妹都以自願為原則地加入了柳氏家譜。在柳家族人的幫助下，三姐本著尊重生命，還父親一個真實麵貌的想法，到有關方麵了解父親的死因，作為子女的我們，真的不知道父親到底是因為什麽罪被鎮壓的？幾經周折，三姐終於被告知父親不是被鎮壓的，是在關押待審期間被冷槍打死的，這就是為什麽父親的死沒有判決書。因為時間久遠，資料保存不全，父親之死還沒有得到進一步的甄別，但我們知道了父親並不是大家想象的有血債的反革命分子。（記得在學校，打了入團報告後，我匯報了父親是被鎮壓的，團支書就一定要我寫父親的血債，罪行）

今年三姐又在南京圖書館人員的幫助下，找到了父親當年（應該有67-8年前）發表過的三篇文章:《政治協商會議的經過》，《戰後國際大勢評述》（第二次世界大戰）和《教師節講演錄》因為這些文史資料還沒麵向大眾，三姐用相機把這些文章一一拍照，然後通過電子郵件發給我們兄弟姐妹知曉，我們才知道父親三十歲不到就是江蘇省教育局局長，抗戰時期任國民黨宣傳科科長。

讀了父親的三篇文章後，我腦中罪惡反革命的父親開始慢慢融化，父親以文會我，這也許是我跟父親最親近的接觸了。父親的形象開始有血有肉地鮮活起來。

同母異父的大哥（在我母親去世後三個月從台灣回來找到了我們）對父親崇拜之至，讚不絕口。在大哥嘴裏，我們得知，父親每日出門總要對著穿衣鏡照，西裝革履，頭發梳理整齊，褲管筆挺，皮鞋鋥亮，對孩子的教育非常嚴格，他就是被父親命令，每日要站在客廳中央大聲背誦朗費羅的英文詩篇，治學嚴謹的父親耳提麵命地糾正他的讀音語調，晚上要按時熄燈睡覺，父親會查房，把大哥鑽在被窩裏偷看的小書沒收，大哥很感激父親對他的管教培養，以至他沒去過美國卻因一口流利的英語被美國在台灣的學校錄用，也養成了一生有規律的起居作息習慣（摘自大哥在母親二十周年紀念會上的發言)；母親曾經說過父親寫文章時喜歡在客廳裏倒剪著手踱方步，要為文章斟字酌句地苦惱，因為很頭痛經常要在文章裏寫一些言不由衷的觀點迎合朝政，。。。我為父親的“猝死”感到惋惜，不光是為我們失去了一位可以言傳身教的父親，也為國家損失了一位有識之士。

由此我又想到了你。我記得第一次聽你說到父親的死是我在初中二年級要求入團需要填寫家庭情況時，你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紅著眼眶緩緩地告訴我說父親是被鎮壓的反革命分子。我相信你內心對失去丈夫是很不舍的。在你心中，我父親是個有學識的愛國人士，國家的棟梁之材。

你對父親的死沒有怨恨，因為我從來沒聽你抱怨過你的婚姻給你帶來的不幸，你甚至從未跟我們主動提及父親其人。當我周圍遇到的人群中有父母長輩因右派被批鬥，因文革被抄家，他們的子女耿耿於懷，以至於看人看事看社會都很負麵，對比之下，我是多麽地慶幸，多麽地感激你。你沒有給我們播種仇恨，你給我們的是一腔對生活的熱愛，對祖國的坦誠。親愛的媽媽，你知道嗎，用現在時髦的話說，你給我們傳遞的是正能量，所以在單親媽媽氛圍裏長大的我們兄弟姐妹眾人都開朗樂觀，熱愛生活，處世為人坦蕩真誠。

親愛的媽媽，你知道嗎，你的精神正在被我們眾兄弟姐妹傳承。大姐，二姐，三姐雖然都年過七十，但她們現在都是老年大學上幾門課的好學生。大姐學以致用，把我們為你100周年冥壽的紀念活動做成了精美的電子相冊，養身之道說來也琅琅上口；無咎姐急起直追，也會做電子賀卡，還會與我用英語會話；三姐更不用說了，文武雙全，她參加的舞蹈多次上台演出還上了電視，她學英語堅持多年，現在又學習彈鋼琴，遇上乒乓桌子也總忘不了要抽殺幾盤過癮；慶哥因為帶外孫沒上老年大學，但他早幾年就考上了駕照，現在不僅是外孫明明的專職上下學接送司機，我們兄弟姐妹聚會時，他也當仁不讓地擔當起接送任務。

親愛的媽媽，你離開的這二十年裏，世界變化太大了，我雖然跟兄弟姐妹們遠隔重洋，但高科技的網絡讓我們天涯若比鄰。我們可以在網上聊天，互傳照片，甚至視頻見麵。哥哥姐姐們都是網絡高手，大哥80多歲了，還老當益壯，經常活躍在網絡線上，外甥女小紅還特意為我們創建了一個家庭群，取名為“家和萬事興”讓天各一方的我們能及時交流信息，情感，讓我們的大家庭更有凝聚力。我從哥哥姐姐們的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你的精神。你的精神一定也會被發揚光大。跟哥哥姐姐們相比，我隻有慚愧。

親愛的媽媽，原諒我不能與哥哥姐姐們一起跪拜在你的墳頭祭掃緬懷你，父親和小弟，但是我永遠會在心中紀念你們。你們的精神永遠活在我心裏。   （完）

後記：光陰似箭，又八年過去了。我在2015年七月失去親愛的大姐，同年八月失去親愛的大哥。八年中三姐為父親之死的甄別仍在繼續進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