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季report card發下來，照例要麵見老師。

孩子在這間學校待了幾年，從最初的羞怯安靜到現在的自信強壯，不覺間，周遭的人與事都在滋養她的成長。這間小小學校幾乎是她的舒適區了。老師並不吝讚美之辭，孩子心中，這便不自覺被推到一個極處：98分還覺不足，以至可以懊惱一個鍾點。

我帶她看螞蟻。

我家後院有兩方菜園，住了兩窩體色不大相同的螞蟻。一年中不知什麽緣故，總要傾巢而出大戰一兩場。菜園柏木護欄上往往累積了蟻山蟻海，鏖戰有時可以持續一天一夜，死傷無數。

我常說螞蟻若有曆史，這必是世界大戰，一時多少悲歡兒女，多少英雄豪傑呢！

我們曾經試圖阻止它們。

孩子撒麵包給它們：吃的多的是，你們不要打了。

確實，螞蟻會分兵來搬糧，隻是為了一塊渣末，卻也會紛爭，又起戰端。

總之不耗盡雙方精銳，戰爭便不會平息的。螞蟻卻也奇怪，同伴或是敵人屍體都被銜走，不知是作了食物，還是什麽。戰後總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幹淨的樣子。

螞蟻的和平年代裏，我們格外優待那些爬進家裏的探索者螞蟻，會用小小盒蓋，盛了蜜給它吃。讓它爬過平整的木地板，爬過塑料玻璃和鋼鐵製品，爬過計算機屏幕，爬過冰箱，爬過灶台，爬過書本畫冊，盡情在另一個文明世界裏玩耍，再禮送出門。

我們會編織很多這探索者的故事，它回到蟻巢，終究是個先知，還是個異端？是誤入桃花源的捕魚人，還是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經曆，認為是大夢一場？

世界之外，還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