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感慨的巧遇,人生有幾回
文章來源: momo_sharon2020-05-30 18:14:37

“一曲清歌滿樽酒,人生何處不相逢。”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滄海一粟。很多人一轉身、很多事一轉眼便成了過往雲煙,從此山長水闊,不再相見、不再牽掛。

但也有很多人、很多事,兜兜轉轉之後,又在某個點上偶然重逢,再續前緣。

我這裏要說的,和“續緣”稍有不同,更多的是種“巧遇”。

先說說我大舅的一件事。

我大舅在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十五六歲時便考入北大哲學係,畢業之後到了一所大學任教。文革一開始即被扣上“反動派”的帽子,理由是1939年5月至1942年2月蔣經國執政贛州,並任江西省三青團籌備處主任,而我大舅是贛州市人、出生在贛州、生長在贛州,一定也參加了三青團!我大舅39年時還是個兒童,才幾歲,就是想參加也沒人要啊。但有沒有罪,全憑造反派一張嘴。

大舅被打倒後,大舅母立馬和他劃清界線、離婚了。說起他段婚姻,當初家裏所有人都強烈反對,因為大舅母不僅同姓,連名字的頭一個字都完全一樣,家裏人覺得不吉利,但大舅堅持要娶,外公外婆無奈隻能答應。

離婚也就罷了,大舅母走得特幹淨利索,甚至連孩子都不要!孩子那時才三四歲,大舅反動派身份,一個人無法照看孩子。為了孩子不受歧視,大舅托人在贛州市遠郊找了家農戶寄養,並將孩子改成了農戶的姓。

隨著階級鬥爭的進一步升級,大舅已無法再去探望孩子。而農戶也幾經遷徙,外公家也和農戶慢慢失去了聯係,孩子下落不明。

八十年代中期,某一天我三舅去買東西,那時大部分商品都要憑票供應,排隊是常事。三舅排在隊尾,無聊地望著前麵的隊伍,這時他發現有個背影很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很像是大舅年輕時的背影。可大哥已是人到中年,又遠離家鄉,怎麽會是他呢?

三舅覺得不可思議,覺得必須搞清楚,便湊上前去拍拍了那人肩頭。那人轉身一瞬間,三舅驚呆了:那模樣、神情,活脫脫一個年輕時的大舅!

三舅驚訝得語無倫次,一個勁地問“你姓什麽,叫什麽名”?年輕人看著三舅,滿臉狐疑,回答說他姓龍,也把名字告訴了三舅。

這就是大舅的兒子!農戶就姓龍!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就這樣,大舅失散多年的孩子找回來了!大舅文革結束後沒幾年摘了帽子,又建立起了一個新家庭,並有了一個男孩。鑒於和前妻生的這個孩子已大學畢業,長大成人,也就沒有再在一起生活。大舅的大兒子後來去了順德,我在珠海時還去過他家。他不僅和大舅長得一樣,婚姻也似大舅不幸福,這是遺傳因素還是命運作弄?

(很遺憾三舅七年前、大舅五年前均去世了。表哥我也沒有聯係,但我大哥他們有,我沒問在哪、幹什麽)

 

再擷取幾件我自己的“巧遇”

(一).上大一春節回家,返校時和另一在北京上大學的中學校友同行。九十年代初交通還很落後,我們得先坐長途車由縣城到贛州,贛州住一宿,第二天又是十幾個小時的長途車到南昌,然後再坐四十多個小時的綠皮車到北京,一路艱辛自不可言。
母親是贛州市人,親戚多,以往都是親戚家吃住,但那次校友的表哥一定要請我倆吃飯,開著摩托車接我倆到他家。

一進門看到一女子坐在沙發上織毛衣,校友介紹說是他表嫂,我禮貌地打了招呼。表嫂抬眼看了我一眼,織毛衣的手突然停住了,又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問我:“你母親姓劉?”我回答是。她又問我是否知道劉XX,當然知道,這是我四舅!我正奇怪她為何問我這些,表嫂接著說:“長得挺像你母親,眼睛一模一樣。你看我像誰?”這麽說,她認識我母親!我仔細看了看她,覺得有點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見過。她見我答不上來,自己回答了:“我是你四舅母的親妹妹,在我姐家見過你母親幾次。“

怪不得有點眼熟,表嫂竟是四舅母的親妹妹!天底下竟有這麽巧的事!我們這屆,隻有我倆考上了北京的大學,沒想到還是拐彎抹角的親戚!大學畢業後和這校友失去了聯係,據說他現在美國。前年他好像入了同學群,但一直潛水,我也沒跟他聊過天,更沒加微信。

而我四舅母也因乳腺癌50多歲就走了,人生真是難測啊。

(二). 在珠海工作時,有一天我和“嫁誰也不要嫁給律詩(二)”中的女主角L一起去看她的同學,就是文中提到的另一位老鄉。這個老鄉在珠海鄉下的一所小學當老師,很是偏僻,坐公汽得一個多小時。

到站了,鄉下汽車站,除了幾個擺攤賣水果飲料的,沒幾個人。我和L還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以為是同名同姓者(話說我這名字,中國估計同名者幾十萬都有),就沒搭理,接著往前走。又聽到叫我的名字,莫非真的叫我?我扭頭看了一眼:有個公司職員模樣的年輕男子也正看著我,他衝著我又叫了一聲。我覺得奇怪,問他叫誰。他說就叫你嘛,xx大學日語xx的xxx,不就是你嗎?確實是我呀,可你怎麽會知道?我又不認識你!他笑了笑說,你是學校大名人,誰不認識啊,背影都能看出!

天哪,畢業都一年多了,竟然還能從背影就把我認出來,神了!

他接著自我介紹一番,還真同校同屆的。末了給我一張名片,原來在中山上班,過來出差的。

就這樣聯係上了,後來雖然沒有多少來往,但想起來都覺得有意思。學校的“名人效應”還在發揮餘熱。

(三)來日本後,我曾在一家商社工作過。我去之前,公司一直通過某家國企的日本分公司購買一些鋼鐵副原料。我接手後,常和對方擔當者聯係,彼此都用日文,擔當者用的是日文名,日語很地道,我一直以為她是日本人。

過了一段時間,上司帶我去拜訪那家公司,見到了擔當者。長得文靜謙和,很嫻淑的樣子。我們剛說了幾句話,上司猛然想起什麽,問她:“記得你好像也是北京什麽大學畢業的?”她用日語說了個大學名稱,我一聽,很是驚訝,這不就是我母校麽!?我又問了一遍,沒錯,就是我母校!這日文我可是從大一起就會說!異國他鄉,竟又遇上校友!還通電話、郵件等這麽長時間!再細看,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後來一問名字才知道真是我同專業學姐。她比我高兩屆,我們上晚自習經常在同一個教室,在大學時很熟的。

師姐奶奶是日本人,父親是戰爭遺孤,大學一畢業一家七八口人就全來了日本。為了來日本,她休學一年,實際隻比我早畢業一年。時隔十多年,彼此容貌有了很大改變,差點認不出來了。那次如果不去拜訪她們公司,不見麵,彼此可能就錯過了。因為不久之後我就開辟了自己的進口渠道,和她公司沒有了生意往來,且兩年後辭職,和原公司斷了關係。

從此,我們成了好朋友,經常走動,直到今天。

說起這位師姐,她先生有一段令人唏噓感慨的故事。

師姐先生比她大了二十多歲,曾經有過一段婚姻,前妻是他的表妹,真的表妹哦。日本好像允許表親間成婚。他倆從小青梅竹馬,感情極深。

前妻一家四口,還有一個弟弟。1968年,一家人去旅遊,因為準備考大學,她沒去。

這是名古屋一家旅行社組織的一個大型旅遊活動“北阿爾卑斯乗鞍嶽観光”,共招集了旅客730人,分乘15座豪華大巴,浩浩蕩蕩向大山開去。

八月份,正是台風活動頻繁之際。當時正有台風發生,並且形成特大暴雨,一個小時的降雨量高達147毫米。出發前預測達是可以避開台風的,但很不幸,不僅沒有避開,反而遭遇了因暴雨引發的泥石流,有兩台巴士跌落了飛騨川!因風大雨急水洶,道路又阻塞,根本無法展開救援。

除了三名乘客奇跡般生還外,其餘104名全部被奪去了生命!而前妻的父母和弟弟都在跌落的車裏!

一場本來應該美好的旅遊卻成了死亡之旅!(我在打這些字時,眼淚一直在滴落...) 

這是有史以來日本最大的一次旅遊事件,至今每年都有人在紀念死者。也是那件事之後,日本對組團人數進行了嚴格的控製,杜絕再次發生類似悲劇。

前妻一夜之間失去了至親,都是她表哥(我師姐先生)一直陪伴她,給她生活下去的勇氣。她也很努力,考上了理想的大學,畢業後立即與表哥成婚。

禍不單至,幸福的生活沒持續幾年,前妻就被查出乳腺癌,醫治無效,一年後撒手人寰,年僅30歲!

師姐家至今都擺放著老公前妻的靈位(日本的生活習慣,一般家裏都供奉靈位,尤其長子),每個周末,師姐都要用抹布清理得幹幹淨淨。

我有次問師姐,你擦靈位時是什麽感覺。師姐笑了笑,有些感情是不可磨滅的,她理解她老公。

(四)我在”我征服過的名山“中提到黃山,那是我人生的一次刻骨銘心的遭遇,給我帶來過無限甜蜜,也曾使我痛徹骨髓。如果不在旅遊巴士上遇到他,如果在黃山沒有留下那麽多美好回憶,或許,我的人生也會改變。。。
 

人生永遠充滿未知數,下一次會遇到誰?

時光荏苒步匆匆,清夢無痕各自東。
長舞雲衣七彩落,人生何處不相逢。--【七絕】墨脈作於2015.11.13


《人間第一情》,希望生活多些色彩(原唱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