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終將有愛人的陪伴，而你的一生愛過幾個人呢？

過去，我們一定會說，當然一個人了，我的愛人，唯一的愛人。她/他曾經嫁娶我，我們一起生兒育女，我們在一個屋簷下好多好多年，我們在一個鍋裏吃飯，一張床上睡覺，也曾經打打鬧鬧。

而現實生活中，我們卻看到越來越多的男人和女人，無論是因為日子過不下去而跟愛人分手了，還是說因為一方離世了，而另外成家或再尋愛人的。

現在隨著社會的進步發展，很多年齡大的男女也會有隻在一起作伴而不再結婚的。雖然不結婚好像沒有一個家的感覺，但也會避免一些麻煩。尤其現在大家的經濟條件都好了起來。

那麽這些後來走到一起的人，他們在一起是為了愛還是為了陪伴呢？

我有一個親戚，如果她還在世應當過百歲了。她年輕時候是受母親之命，嫁給了一個部隊的年輕幹部。那時候這樣的事兒不少，要我說她是幸運的，不少少女那時候嫁給了年齡很大的部隊老幹部，而她愛人是年輕幹部，隻比她大5歲。

她不願意跟自己素不相識的人結婚，但她從小喪父，母親一個人把她跟弟弟拉扯大非常不容易，她大了，母親需要她出嫁。她沒有辦法，隻好從命。

其實她年輕的時候，認識過一個男人，他們彼此很喜歡，隻是那個男人沒有錢也沒有工作，自己還在讀書。所以，母親不同意她跟他來往。

嫁給了這個部隊的幹部，其實她一輩子也沒有受過多少苦，男人後來做了政府的官，文革時候雖然受牽連，但後來也平反了。家裏的孩子應當都沒有過過多苦的日子，沒有挨過什麽餓。這其實在當年還是很幸運的。

是不是沒有談過戀愛的人，日後就沒有那麽多的感情？這得問那些過去的老年人，他們多數都不是自由戀愛而成家的。而現在的人已經很難理解他們的感情了，至少覺得不談戀愛怎麽能結婚呢？結婚了還會在一起過一輩子？很難理解。

可是有太多太多的人，都是這樣一輩輩地走過來的。有時候感覺他們是不是心裏都很苦，也許沒有嚐過甜的人是不知道那是苦的，隻是覺得生活就是這樣的，理應這樣的，大家都是一樣的。

我這親戚老人也是。但她經曆了舊社會，也同樣走過了新社會和今天。在日後尤其她中年的時候，對自己的婚姻生活也有過動搖。

人們會覺得，一個女人，隻要男人願意跟你在一起，隻要不在外邊有別的女人，還能賺錢養家，你就應當非常知足了。更別說她因為這個男人，生活上從來沒有過拮據。

我們也許忘了，當某些東西我們得到了滿足，我們的期盼就不是這些了，而更多的欲望和要求是一定會有的。她也一樣。所以，有段時間她決心要跟男人離婚，不管將來的日子怎樣。

可能有人會問，男人對她不好嗎？什麽是好，什麽又是不好呢？這個問題我們很少想，因為每個人的心目中，好和不好都有自己的標準。

男人從小就從軍打仗，沒有跟父母在一起很久，父親有了妾就沒再回過老家，他是母親唯一的孩子，母親一個人在家等著他。隻因為一場戰鬥結束後，他還有任務沒有完成，他讓戰友給母親稍信兒，說晚幾天就到家，而戰友忘了。結果母親看到別的戰士都回家了，而自己的兒子沒有回來，心想他一定是犧牲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不久，母親就去世了。

從小得到的愛少，長大了懂得的愛也少。這樣的男人不是不好，而是跟他生活在一起會覺得缺少溫暖，沒有溫情甚至是依靠。

後來她念著自己的幾個孩子還小，加上男人說：“我不能沒有你呀。”她留了下來，這一下就是一輩子。她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坑了我一輩子。”

人的一生，很短也很長。她經常給我講述她第一個喜歡的男人的樣子，雖然沒有更多的他們之間的故事，但那種描述中能看得出來，她實在是喜歡他。其實他早早的就去世了，因為肺病。可是直到她老年了，她還在念叨他，想著他年輕時候那種白馬王子的樣子。可想一個人喜歡上了另外一個人了，是多麽的刻骨銘心。

在我的記憶裏，她跟我講過無數遍她心裏的他的好，有時候還會流下眼淚。我想隻是因為那個他跟她愛人實在不是一種類型的人。生活中又有多少人是一種類型的，而又恰好能生活到了一起呢？這麽看，不合適的還是比較多的。

她跟著愛人一直生活到了老年，老伴後來病了，臥床不起，她照顧他體貼入微，家裏雇了保姆，她卻每天半夜起來給老伴接尿，說她比年輕人知道怎麽弄，老伴會舒服點。甚至後來她邊吃飯都要閉著眼睛，實在太累，太困了。

老伴走了，她非常難過，經常對著老伴的照片跟老伴聊天，常常問：“老頭子，你在哪裏啊？跟我說說話吧？”還經常做了老伴喜歡的飯菜，放在老伴照片前，跟老伴一起吃飯。

那時候她七十多歲，身體還算不錯。

又過了些日子，她遇到了一個年齡相仿的男人，他們的相識很偶然，好像就是在一個公園裏遛彎認識的。男人也沒有老伴，兒子在外地，他每天自己獨往獨來，想必也很孤獨。

我們都納悶，男人一般失去老伴都會很快再婚的，為什麽他沒有？後來知道，他經濟條件很差，自己還顧不過來自己，兒子也沒有能力幫助他，所以他的狀況沒能力再娶。

親戚跟他開始隻是相識了，每天在公園走走聊聊天，後來慢慢地熟悉了，有了更多的交往，也算是進一步的朋友了。他們互相串門，在一起吃飯，唱歌，彈琴。那段時間我的親戚老人得到了特別多的快樂，人也年輕了很多，那種每天跟老伴的照片說話，給老伴照片做飯的事兒少了，人也開朗了起來。原來家裏人都擔心她是不是得了抑鬱症。

老年人看上去健康的，也未必不生病，就在他們高高興興互相陪伴的時候，她在一次體檢中發現了腫瘤，不久就病重了。

我們都以為男人會離開她了，馬上準備雇保姆照顧她，可是，男人卻說，我先照顧她吧，他不僅住進她家日夜照顧她，還跟她兒女一起想辦法怎樣讓她減輕痛苦，有時候他懷疑某種治療兒女是舍不得花錢，還憤怒地提出來他可以出錢。其實他根本沒有那個能力。

尤其在她生命的最後，吃喝都成了困難，但隻要他來陪伴，隻要他給她吃，她都能吃幾口，盡管看得出來是那麽的勉強，因為那時候她已經沒有能力吃喝了。

過了幾個月她就去世了，葬禮上，男人哭得跟淚人一樣，完全看不出來他們隻是相處了短短幾年的朋友。而後，他經常去墓地看望她... ...

因為現在的人際關係多都是有利益在其中的，所以起初家人也很擔心，擔心他們的關係是不是也存在這樣的風險，直到最後，我們沒有看到他得到她任何利益，而是日夜陪伴了她那麽久，即便是她的兒女也沒有那麽陪伴過她。

記得她女兒跟我們說，有一天她去醫院看她媽媽，在門口聽見裏麵在唱歌，趴門窗一看，原來他們倆在手拉手唱著《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她雖然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卻唱得非常投入，眼睛雖然黯然無色，卻深情地晃動著身子。她女兒當時淚流滿麵！

自由戀愛好，因為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是一個過程，要先喜歡才會愛上，要彼此有願意在一起，喜歡一起說話，聊天，唱歌，一起散步，一起做飯吃飯的願望，才能有培養愛的基礎。

她忘不了她年輕時候的白馬王子，她一定沒有忘記他。她忘不了跟她生活了幾十年的老伴，因為他們有兒女，還有幾十年在一起的那些感情，責任。

她曾經跟我說過：“我如果還有時間，一定要寫本書《我那蒼白的青春》”她跟我說：“我跟他的感情，是無產階級的感情，是責任和義務，不是愛情。”當時的我，聽著沒有特別的感覺，我隻覺得她也許真像有些人說的那樣，不知足。可今天想來，她的一生確實缺少溫暖，缺少愛，心裏是苦過的。

好在她後來認識的男人給了她一點點彌補，雖然不多，至少她在晚年嚐到了戀愛的滋味，得到了男人的溫暖，病中的她能竭力地拉著男人的手，唱出心裏的歌，這不是感情又是什麽，不是愛又是什麽呢？

她走了，兒女們把媽媽跟爸爸合葬了，他們覺得心裏踏實了，爸爸媽媽終於團聚了。而我卻想，他們的來生會不會喜歡在一起呢？

雖然人也許根本就不會有什麽來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