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就到元宵節了。這天正是女兒離開北京的日子。一大早我們吃了幾個北京元宵，那種偏硬的，每個餡兒都不一樣的北京元宵，是我在商店裏買的時候一種餡兒一個地挑出來的。盡管全世界的華人超市大概都能買到速凍湯圓，那種軟糯的南方小湯圓，但北京本地特有的，搖出來的大元宵還真不是哪裏都能買到，至少我在北京以外的地方沒有見過。就是北京本地的商店，過了元宵節也就不再賣了。

         女兒從小由姥姥帶到了兩歲，所以感情很深。加上女兒性格開朗溫和，喜歡和老人相處並且非常耐心，深得老人的寵愛。每天起來以後，或者剛從外麵回家，她總是要擁抱她姥姥，親熱一番，問長問短，從未對老人發過脾氣。相比之下我這個當女兒的自愧不如。我是急脾氣，一句話不對就脫口而出，話肯定好聽不了。而且我習慣喜形於色，怒形於色，不惜力氣，但快語難免傷人。想想也很虧，我幹活，人家說幾句好話就頂我賣一天力氣的。

         我家的飯桌一麵靠牆，人多的時候拉開桌子會用到這一麵。一麵（正坐）對著牆，可以看見廚房。一個側麵放一把椅子，不需要的時候也是盡量靠牆。另一個側麵也有一把椅子，坐下來挨著廚房門，做飯的人一般坐在這裏最方便進出廚房。

         老媽以前一直是坐在靠廚房最近的座位，哪怕每天都是我做飯。這次回來她都是坐在正麵，但也有例外。弟弟如果來吃飯她會讓出正坐，我女兒這兩天也被讓到了正坐。她的心理活動我看得太清楚了。我伺候她十幾天了，總有不滿意的時候，有時候挑起刺來令我所是從。菜做淡了，說我沒放鹽。多放一點鹽，說太鹹了，可我真沒敢放太多，否則我是吃不了的。問她某個菜或者主食想怎樣吃，那個不耐煩整個一吵架的樣子。外孫女態度永遠和藹可親，老人自然喜愛。我這個幹活最多的自然得罪她也最多。再加上不能長期伺候，所以永遠都是不受待見的。她在外人麵前說過太多次了：女兒有什麽用啊？離那麽遠！至於關鍵時刻我的出現，那都是應該的！

      上午那個撞了她的司機的老婆來看她，帶來了元宵，湯圓，還有些稻香村的點心。說是排了一早上的大隊才買到的，非常新鮮。我是第一次見她，非常開朗熱情的人。聽老媽說她已經來過好幾次了，每次都帶很多東西，有時還留下來做飯。但老媽的態度一直很冷。我知道人家老公撞了她，她是最倒黴的那個人。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人家也一直在彌補，複查的時候都是兩個人一起來帶她去醫院。現在撞車的後遺症幾乎沒有，有的都是化療的副作用。說實話我都很不好意思了，盡量陪著聊天。

         我知道老人身體不舒服，導致心理陰影很深。我也知道病人沒有錯，我受不了的一切都應該盡量擔待，盡量寬容。我是女兒，她不朝我發脾氣朝誰發？我就應該是她的出氣筒，比保姆要周到，因為保姆是外人，不好得罪。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忍到哪一天。相信有人能理解我，如果有過相同的經曆。

         還是說點愉快的吧。以前元宵節我家裏是自己包元宵的，就是那種南方的湯圓。老媽喜歡包黑芝麻餡兒的，老爸喜歡把山楂條包在裏麵。我則喜歡包一塊巧克力進去，吃的時候巧克力化成稀糊糊，很過癮。包元宵很容易，也很好學。我一下就學會了，然後就放各種餡兒，隨心所欲。對我來說包餃子，包子，粽子，元宵等都是可以高度個人化的。不管別人怎麽做，不管所謂的傳統做法是什麽，我都會做成外表一樣，內容怪異的食品。元宵總是大餡兒，和粽子一樣，弄不好就破了。

         北京元宵還可以吃涼的。以前大人總說吃涼的傷胃，尤其是糯米的東西。但我發現涼的元宵非常好吃，勁道，有嚼頭。連裏麵的餡兒都因為溫度低了而更有味道。所以家裏的剩元宵就這麽常常不翼而飛了，都被我偷吃掉了。

         現在歲數大了，不那麽能吃了。前年我在北京過元宵節，還在微信裏曬了我吃的元宵，很自豪地宣稱一口氣吃了五個。群裏有人笑我差遠了，說是能吃十個。今年我就退步了，隻吃了三個就膩了。

         不知道還有幾個元宵節可以和老媽一起過？老媽不吃元宵沒關係，隻要人還好就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