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來源: 庸貓00072022-05-13 06:52:10

到喂狗的時候了,灰灰看見我立即搖著尾巴往門口衝。在學中文的小妹指著狗說完chan後又指著桌上的盤子說can。雖然我是音盲分不清拚音的chan和can但立即明白了她在活學活用,說灰灰饞,也在說盤子裏有蠶。

遠看桌上塑料盒裏有幾片綠葉,隱約有幾條灰白的東西。昨天她說過蠶,隻是沒想到她真養蠶。近看蔬菜沙拉一樣的葉子上有一寸多長半厘米粗的蠶在蠕動。不小了。問幾條?四條。哪裏來的,女兒代答“朋友給的”。“這裏有桑樹嗎?”,“朋友家有”。桑葉來源有了,繼續養下去不用愁了。

六七十年沒看見蠶了。小時養過蠶,大概在小學高年級。男生女生各個養。一人一盒蠶,寶貝似的捧著,帶到學校老師都不管。課間話題就是蠶:長了嗎,換皮了嗎,哪裏可以摘到好桑葉,…。蠶寶寶是中心。

養蠶,桑葉最重要,尤其當它們長到和手指大小時真是吃貨。一大把桑葉放進去後雖沒有沙沙聲也可看到葉子們在沿著邊縮小,眨眼就沒有了。真是蠶食呀!要是這時桑葉吃完了就得趕快去找,可不能餓了自己的寶寶。因此那時對附近的桑樹了如指掌。聽說過可以用泡過的茶葉來解急,但江南不缺桑樹沒有試過。也聽過有一種不吃桑葉的柞蠶,但柞蠶和柞樹都沒見過。

小學生養蠶上癮,為桑葉著急。成中學生後開始視養蠶是小孩的玩意兒而不屑,教室門口就是歪脖子大桑樹也不養蠶。但桑葚還是要摘,自己吃。到北京後表弟養蠶,看也不看了。慢慢連桑樹是什麽樣也記不清了。

七十年代出差在蘇州附近的鐵路旁看到許多枝葉繁茂的樹樁,奇怪這是什麽樹。被告知是桑樹。原來桑蠶之地的桑樹不是大樹,是樹樁。幾十年後在賓州又看見桑樹了。不是認識桑樹,是認識桑葚,那滿樹成熟的紫紅桑葚告訴我這是桑樹。又是許多年因蠶而聽說桑樹,還能認識沒有桑葚的桑樹嗎?

小時養蠶,開始是問人要小蠶來養後來是要蠶紙自己孵了養。蠶紙就是上麵粘著密密麻麻和樹葉上蟲卵差不多東西的一塊紙。本來蠶就是蟲,籽能和蟲籽兩樣?孵,也就是放到暖和點的地方讓它自己出小蠶。其實天一暖和要它不出也不行。

印象中蠶籽很小,比芝麻還小。褐色。仔細看表麵有點透明,裏麵還彎著個東西,小蠶就是它變的。初出的小蠶不比螞蟻大,就是這些東西不斷蠶食飛快長大,也不斷蛻皮最後成了繭被人燙了抽絲。

樹上和蠶一樣的蟲很多,它們扭來扭去不討人喜歡,但蠶討人喜歡。就是見了樹蟲就尖叫的女生看見扭動的蠶也能麵無懼色地拿起把玩一番。蠶真是能化女生的恐懼為歡樂的怪物。

時間久遠了,記不清養蠶的細節,但記得它有節的肉乎乎身體和最後在旮旯裏窩著身體擺動著腦袋吐絲作繭的樣子。也記得蠶要作繭時要小心看好,要是任它亂爬說不定以後哪個犄角就會有個白色的絲蛋——繭。

蠶繭好玩,但從蛹變蛾時會流黃水,染上斑跡的蠶繭讓人惡心。另外我們養蠶還是為了抽絲和用絲繞小粽子玩,要在繭出蛾以前燙了抽絲。燙繭說起來容易,但大多數時候我燙的繭會有黃跡,讓人掃興。也有運氣好的時候,那就抽絲,神奇的細絲可以連續抽好久不斷。有時也用墨水把繭染成藍的紅的玩。結繭時也打開過,裏麵的蛹有點惡心。蛾出來後到處亂飛找地方產子,它們沒有蝴蝶的美麗,不好玩。喜歡蠶和沒出蛾的蠶繭,討厭裏麵的蛹和出來的蛾。有什麽辦法呢,那都是蠶生命的一部分。

沒看過蠶農養蠶,不知蠶房裏是不是可以聽到它們吃葉的沙沙聲。看過絲廠女工繅絲,隻見她們通紅的雙手飛快地從滾燙的水中撈絲往機器上掛。小時我們抽絲是快樂,她們是辛勞。

昨晚準備再看看小妹養的蠶,蠶盒已不在桌上。下午小妹要去看牙提前回來在餐桌邊做功課等她媽,蠶盒又在她身邊了。這和我們小時真像,人不離蠶。問了一句“帶到學校嗎?”,“不”。時代在變,小孩養蠶的方式也在變。變的還有她隻管看著蠶,不管找桑葉。

晚上女兒端著蠶盒來說“蠶要結繭了”,問怎麽辦。蠶在搖頭嘴中也有絲,是要結繭了。告訴別讓它亂爬。

今天,5月11日,盒子左角有一個雪白的蠶繭。右角有一個絲網,蠶不在裏麵難道這條蠶此世還有比結網更急的事需要出去交待?

於2022年5月9日。11日補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