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抗生素
文章來源: 紫蝴蝶20132016-01-06 10:56:40

 

最近看到新聞報道,說影星李冰冰在澳洲得了化膿性扁桃體炎,而澳洲醫生無法治療,讓我想起20多年前我在國內時的一些“悲慘”遭遇。

 

我小時候體弱多病,經常感冒發燒喉嚨痛,因為父母都是醫務工作者,能夠利用工作之便輕易獲取各種藥物,於是打針吃藥輸液成了我成長過程中的家常便飯。

 

我媽說我是化膿性扁桃體炎反複發作,每次發炎整個喉嚨都是白的,扁桃腫得有核桃那麽大,於是隻要我一生病我媽就給我服用四環素,紅黴素,氯黴素,螺旋黴素。。。或者注射青黴素鏈黴素等等,家裏的抽屜裏隨時都存放著各種抗生素。那時候不知道抗生素吃多了會產生耐藥性,還以為比人家多吃點抗生素占了大便宜。

 

大概在我十歲的時候,我做了扁桃體摘除手術,我媽是手術室的醫生,好像不占點單位的便宜就吃了虧似的,我媽不但割了我的扁桃,還把我姐和她自己的扁桃割了,我們家就隻有我爸的扁桃幸免於難,有一次我肚子痛,我媽還差點把我的闌尾割了,都帶我到手術室了,幸好另外幾個醫生持反對意見,建議保守治療,其實後來證實扁桃闌尾這些器官都不是多餘的,都是有用的,幸好我媽不是火葬場的,不然被她燒幾次了(玩笑)。

 

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就是我們家的天氣預報員,因為下雨之前我的膝關節有時候會隱隱作痛,而且是遊走性的,痛完膝關節痛肘關節,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我有預報天氣的特異功能,直到90年初大學畢業剛分到D市後不久,有一天突然膝關節痛得特別厲害,以前每次痛我就貼傷濕止痛膏很快就止住了,但那次止痛膏都不管用,於是我就去醫院看了醫生。

 

醫生讓我驗血,驗完血就把我留下了,說我的抗O和血沉很高,需要立刻住院治療。醫生是給我這樣解釋的,聽完解釋我才明白我為什麽有天氣預報的功能。醫生說我患的是風濕性關節炎,我的抗O和血沉高,說明我體內的風濕非常活躍,醫生說我一定是之前感冒過,以至於鏈球菌感染引發了喉嚨發炎,(其實我記得沒有),鏈球菌這種萬惡的細菌專門侵蝕關節和心髒,也就是說我從小到大每感冒發炎一次,我的關節和心髒就受損一次,而天氣變化引起的氣壓變化會讓受損的關節疼痛。損壞關節還事小,損壞心髒就是風濕性心髒病,會要我的小命,所以必須馬上住院將鏈球菌殺死,把抗O和血沉降下來。

 

當時我姐剛出國,我一個人在D市,於是我孤苦伶仃地拿上牙膏牙刷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就一個人住進了醫院。

 

醫生的治療方案其實很簡單,就是輸大量抗生素來殲滅鏈球菌,所以我每天就躺在床上輸液。

 

我們單位同事來看過我,一個年輕的男同事一臉壞笑著對我說:“得了風心病上樓走不動就算了,最重要的是連床上運動都受影響。”

 

我心想我才不在乎床上運動呢,上不了樓才是大事。

 

這個聖誕節來我家玩的三個閨蜜當時也都在D市,三個人結伴來醫院看我。其實人的心理作用很重要,我當時其實不痛不癢跟正常人一樣的,但我躺在病床上吊著點滴,我就覺得自己奄奄一息的快玩兒完了,看著她們三個生龍活虎的特羨慕。

 

醫生剛開始給我輸青黴素,輸了兩天複查抗O和血沉,發現不降反升,之後就開始了我的噩夢般的抗生素活體實驗之旅。

 

醫生開始瘋狂換藥,每換一個藥用兩天就驗血,看看哪一個有效。我已經記不全當時都用了那些抗生素,隻記得口服的有紅黴素,氯黴素,螺旋黴素,輸液的有青黴素,先鋒一號,二號。。。總之把當時最先進,最高級的抗生素都用完了,但抗O和血沉還是降不下來,鏈球菌們個個刀槍不入頑強抵抗。

 

那段時間每天除了打針吃藥就是抽血驗血,針紮得我都麻木了。有一次一個剛畢業的小護士給我輸液,兩隻手背被紮了10針都沒紮到血管,消毒的棉簽都用完了,於是她隻好起身去拿新的棉簽準備紮我的腳背,這時傍邊病床住著的一個老太太的媳婦是個有經驗的護士,實在看不下去,趁她離開的時候一針下去就紮到我的血管,那個小護士回來看見針已經紮進去了,大吃一驚。

 

還有一次發生輸液過敏,忘記是哪一種藥了,輸進去後全身開始長紅疹子,醫生趕忙停藥,那次住院留給我九死一生的感覺,但我還是很勇敢的,直到出院都沒有通知家裏。

 

在醫生已經使出渾身解數都打不敗我的鏈球菌後,他極不甘心地決定送我到另外一家大醫院做過敏試驗。

 

那家大醫院是全國有名的一所醫學院的附屬醫院,我工作的研究所指定的直屬機關醫院規模很小,沒有做這種過敏試驗的設施。過敏試驗就是用棉簽從我的喉嚨取一點粘液,然後用各種抗生素去試,看哪一種能殺死鏈球菌,然後對症下藥,有的放矢。

 

結果出來的時候連我的醫生都絕望了,我的鏈球菌對任何一種抗生素都沒有反應,也就是說當時有的任何一種抗生素都殺不死我的鏈球菌,要它死就隻有我先死。當時我不知道,來了美國後我才知道,我一定是從小我媽給我濫用了抗生素,身體已經對當時的各種抗生素產生了耐藥性。

 

這裏我一定要插播一下那天下午去那家大醫院做化驗時讓我終身難忘的經曆。去的路上路徑主幹道都太平無事,回來時路上人山人海,我擠進人群,遠遠看見一輛公共汽車被燒得隻剩下框架,原來就在我路過主幹道不久,發生了震驚全國的公共汽車爆炸案,我要是晚走半小時,我可能就帶著我的鏈球菌光榮犧牲了。

 

住了兩個星期的醫院,醫生放我出來的時候我的抗O血沉完全沒有改變,白輸了一大堆抗生素。

 

醫生拿我沒辦法,最後建議打長效青黴素。可能很多人聽都沒有聽說過這種藥吧,長效青黴素是濃縮的青黴素,一個月打一次,其實醫生明明知道我的鏈球菌對青黴素熟視無睹,可能醫生也抱著僥幸心理,想著整死一個算一個,整死一個少一個。

 

打長效青黴素和做青黴素皮試,都是我記憶中最痛苦的回憶。長效青黴素極容易凝固,像水泥一樣,稍微推慢了就推不動了,所以每次打的時候護士都要用力使勁推,每次注射完我都有痛不欲生的感覺。

 

大學畢業三年後,我隨老公來到美國一個四季溫暖的城市,來後極少生病。人是這樣的,你沒生病你就想不起你有病,直到幾年後我整理房間,突然看見我出國時帶來的很多傷濕止痛膏,才猛然發現我已經很久沒有關節痛過了,我都忘記了我曾是個有風濕病的病人。

 

前幾年我換了個會講中文的醫生,能夠將病情說清楚了,於是將我得過風濕的情況告訴她,她於是給我做了個全麵檢查,結果抗O,血沉指標全部正常,心髒做了彩超,完好無損,現在遊泳500米不帶停跟沒事一樣,我的關節來美國後20多年直到今天一次都沒有痛過,應該是痊愈了。

 

美國醫生非常慎用抗生素,20多年裏我可能隻用過一兩次抗生素,都不記得了,請懂醫的朋友解答一下,20多年沒用過抗生素的話是不是曾經的耐藥性就沒了呢?我是不是算改頭換貌,從新做人了?

 

當年和老公戀愛時“無恥地”隱瞞了患有潛在的有風險影響床上運動的病情,不然人家肯定不會義無反顧地回來當搬運工的。現在每次說起我的風濕,老公都得意地說:“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若是還留在中國,可能現在都不能做床上運動了。”:)

 

李冰冰在國外治不好扁桃發炎,而回國輸液就好了,我估計跟國內濫用抗生素有關,我不是專業人士,僅從我個人的經曆呼籲不要濫用抗生素,如果有一天超級細菌泛濫,受害的不是一個人,是整個人類。

看看我現在是不是很健康?聖誕節朋友來時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