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葬禮 (七)
文章來源: 紫蝴蝶20132015-08-20 11:16:57

我爸走後的第二天,閨蜜紅就對我說:“明晚秋秋請客,主要是她的朋友圈的人,也邀請了我們倆參加,你想不想去?”

 

秋秋和紅一樣,是我的初中和高中同學,但我和她關係一般,紅後來和她關係還不錯,所以我每次回來會跟她吃個飯。我有點奇怪她明知道我爸剛走,怎麽會邀請我參加聚會,再說她的那幫朋友我又不認識。

 

於是我回答說:“我不想去,你就跟她說我沒心情,下次回來再聚。”

 

紅有些為難地說:“不瞞你說,她就是因為你請客,你寫了我和輝的故事發到群裏,你說她這人是不是少根經?她竟然沒有經過你我同意就轉發到她的朋友圈裏,結果可想而知,你在她那幫朋友圈都出了名,她們都叫你美女作家,知道你回來了,不但想見見你,還想見見我,非要她請客叫我倆去。”

 

大約三年前紅和輝剛結婚的時候,我有感於他們傳奇的愛情故事而寫下了《紅和輝的故事》,當時寫完我曾寄給紅看,征求她的意見可不可以發到同學群裏,她一口回絕說不,於是那篇文章被我冷藏了三年,從來沒在同學群發過,直到最近有同學要我寫寫班上其他同學的故事,我才順口說:“我其實寫過一個同學的故事,可是人家不讓發。”

 

沒想到紅主動說:“現在可以發了,生米早就煮成熟飯,而且現在都煮過頭了。”

 

大家看後震驚於紅42歲時還是處女,也感動於她和輝的緣分,我想都沒想過這篇文章會被班上的其他同學轉貼出去。

 

我十分生氣地說:“她這人怎麽這樣沒腦子啊?她不知道故事裏有你的隱私嗎?我們班同學這麽要好知道了沒關係,她怎麽可以轉到外麵去?以後我再貼文章,一定要注明嚴禁轉貼。”

 

紅說:“我還沒跟你講過呢,你以前寫你和強的故事的時候,那時還沒微信,她每次都打印出來發給朋友看,她說她媽看的時候感動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強走都走了,她愛給誰看給誰看,你的故事不一樣。好吧,我明晚要去,專門去罵她。以前讀書的時候覺得她挺文靜挺老實的,現在怎麽這麽八卦呀?”我氣不過,想到現在大家都知道紅42歲時還是個處女,給紅在Z市平添煩惱,心裏覺得特別過意不去。

 

“算了算了,她那個人就這樣,我了解她,人也不壞,就是腦子不太夠用。你要去罵她就別去了,我自己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跟輝都結婚這麽多年了,怕啥?”

 

後來我真的沒去,紅一個人去了,秋秋的那幫朋友紅不是全都認識,沒見過紅的一定都不知道是怎麽看怪物一樣看紅呢。

 

過了幾天在同學聚會上我還是無可避免地見到了秋秋,一見麵她就拿著iPhone要合影,合完影就一直在手機上忙碌著,我知道她一定是在她的朋友圈裏發照片。我就是那種我媽說的挺沒用的人,那天還義憤填膺地說要罵她,結果見到她人了卻拉不下臉麵一如既往地連個P都不敢放,不過我現在在同學群發文後都會寫一句“謝絕轉發”,她可能還不知道我是特別針對她的。

 

這次回來奔喪,一路被同學的友情溫暖。訂機票的時候我問紅:“我如果飛到D市怎麽回Z市?”

 

紅說:“你敢不敢開我們家的車嘛?輝出差去了,不然他可以送你。我有駕照,但不好意思還不敢開車,你敢開我就陪你一起回去。”

 

中國那樣的交通,我是沒那膽兒開車的,於是回答說:“別說我不敢開,我就是敢開你敢坐嗎?D市的交通估計我三個小時出不了城,上了高速沒人讓我我是開到北京都下不去的,強行下去第二天會上新聞頭條,《又一女司機野蠻換道被暴打》,最後我爸還沒見馬克思我們倆先見了。算了吧,我機票訂好後還是找我們班男生幫忙吧。”

 

機票訂得急,我幾乎是在上飛機前不久才通知同學A:“我爸病危,我6月5日晚上12點到,請在機場附近幫我訂一間旅館,第二天一早送我回去。”

 

A立刻回話說:“我正好出差在外,不過沒關係,一切我都會給你安排好,我朋友會送你回去。”

 

飛到大阪轉機的時候,微信裏聽到媽媽說父親快等不到我回去了,哭著給A留言:“我爸快不行了,我不住一晚了,麻煩你朋友立刻送我回去。”還沒聽到A的回話就上了飛機。

 

到了上海打開微信聽到A說:“晚上我朋友會拿著寫著你名字的牌子在出口處等你,立刻送你回去,你別著急。”

 

是A的幫助,讓我趕上了見父親最後一麵,也讓我父親臨走時見到我,沒留遺憾。

 

接下來的三天追悼會,不停有同學前來看望,安慰,陪伴。外地的同學將禮金轉到紅的賬上托紅轉交給我;X同學早上六點以賽車的速度飛奔在Z市大街趕來給我爸送葬,完了還要趕回去上班;高中畢業後30年沒見過麵的“西施”同學來的時候,正好我走開了,回來看到她的名字掛在繩子上,瞬間淚濕眼眶。。。

 

小學的女班長嫁給了初中高中的學習委員,從小到大被這兩口子輪番領導。我相信領導才能是天生的,兩人一來關心的事就是不一樣,首先就問需要什麽幫忙,然後開始出謀劃策。

 

女班長氣場依然強大,說:“有什麽困難盡管跟組織提出來,不要怕,他們巴不得你不提,不提白不提,組織是幹什麽的?組織就是專門管這些事的,職工的生老病死都要管。”

 

我傷心地想我曾經也是有組織的人,可惜來了沒組織的美國,我在美國死了是沒組織管我的。

 

離開的前一晚上同學聚會,我對紅說:“這次回來同學們很關心我,今晚我要感謝同學們,我請客。”

 

紅很維護我地說:“誰要你請客?你請客是不給男同學麵子,Q同學自然會買單,你別去跟他搶哈。”

 

以前有一段時間心態不平衡,看到國內的同學一個比一個混得如魚得水,常常想我們那個時候出國的人,倒黴地錯過了中國飛速發展遍地是機會的時間,我當年要是不走,說不定也飛黃騰達了,不過現在想通了,就是要同學們朋友們混得好,混好了我現在回來才能吃香的,喝辣的,玩high的。:)

 

聚會席間有人問:“父母雙全的舉手?”

 

貌似一二十人中隻有兩個人舉手。

 

又有人問:“已經是孤兒的舉手。”

 

貌似又有一兩個人舉手,大家都很感慨,到了我們這個年齡,和父母分別的一天己經不遠了,事實也是,六月份我的父親走了;七月份一號的父親走了,八月份Q的父親也走了。。。

 

離開Z市的那天早上正好是頭七,給爸買了一束花,紅陪著我又去了趟父親的新墳給父親磕了頭,再次跟父親告了別。

 

紅若有所思地問:“你爸走了,你媽會去美國跟你們過吧?以後大概不會常回來了吧?”

 

我堅定地說:“怎麽會?每年都會回來的,媽媽一定想朋友,要帶她回來,爸爸的墳也不能讓它這麽冷清,每年會回來上墳掃墓的。”

 

同學C專程從D市回來,然後載著我和紅回D市。

 

媽媽站在陽台像每一次分別一樣喊了聲:“二妹,再見!”

 

我向她揮揮手,早已是哭成了淚人。爸爸走了,留下媽媽孤單一人,媽說:“以前照顧你爸跑來跑去很辛苦,但生活很充實,每天忙忙碌碌心裏有目標,現在心裏空空蕩蕩的,每天都不知道該幹什麽,老是想以前的這個時間我是在幹啥。”人生就是這樣的殘酷與無奈,每個人都會過這一關,無法逃避,媽媽要慢慢地努力地適應一個人的新生活。

 

(蝴蝶,我服你了,本來計劃寫上下兩集,結果寫到第六集還沒收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