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海不歸的自白:敘述英國的幾種方式
文章來源: sublexical20132014-01-05 05:48:15

英國範或者英倫風,在中國大陸的流行還需要時間。這與在香港的程度和階段不同。你在香港的街道中就可以讀出英國的痕跡,而地鐵、醫院乃至中小學的布局,都是深深地留著一個水印般“港英”兩個字。中國人對英國的解讀,在過去幾十年裏,基本上也是在港派作家的筆下,“香江才子”陶傑就是典型代表。

現在形勢有點慢慢變化了,至少我認識的大陸朋友裏,已經連續出了三四本類似於談英國的作品集。孫驍驥就是其中一位作者。我認識驍驥,始於《縱橫周刊》,他當時在謝菲爾德大學讀媒體方麵的碩士。2008年他回國之前,我們曾經見過一次麵,也是至今為止唯一的見麵,其他都是通過文章讀他的思想和對英國的理解。驍驥是重慶人,有朋友說,他氣質不像。我倒不以為然,奧威爾與卡梅倫同為英國人,我就很難把前者和鴛鴦火鍋或者九宮格聯係起來。

同是在英國讀過書、打過工的人,我們對於英國的感情是複雜的,而我們最大的共同點是對英國好奇心,至今還存在。與目前流行的英倫風,略微有些不同,在驍驥的作品裏,我沒有讀到對fish and chips過多討論,不會擺出一副兄弟在英國的樣子揶揄英國飲食趣味低下,他也不會濫用“底蘊”這個詞,來掩蓋自己對英國無法解釋的現象,甚至他連最時髦的英劇都下筆吝嗇,似乎有意地繞開。

說實話,反複地談這三樣:魚條、底蘊和英語,是逐漸扼殺我對英國好奇心的話題,就好像作為一個中國人,在海外的新年晚會上,總是看到餃子、大紅大綠的秧歌成為自己文化的標誌,你總是會有一種羞愧。英國實質上是一個pretend to be small的國家,僅僅英格蘭所沉澱下來的曆史,哪怕其中一個細節,都足以耗盡一個人畢生的經曆。

在我有限的閱讀中,老舍先生在倫敦寫下的一些隨筆,儲安平先生留英時代寫的《英國采風錄》,符合自己的趣味。老舍先生對英國人人情世故的描繪筆觸,類似於毛姆,“假若英國人成不了你的朋友,他們可是很好相處。他們該辦什麽就辦什麽,不必你去套交情;他們不因私交而改變作事該有的態度。他們的自傲使他們對人冷淡,可是也使他們自重。他們的正直使他們對人不客氣,可也使他們對事認真。你不能拿他當作吃喝不分的朋友,可是一定能拿他當個很好的公民或辦事人。儲安平先生也試圖深入到英國人的心裏,比如他們對待友誼、家庭和政治的心理。

這樣的文字,也許不適合今天這樣個微博微信時代。但是,最終你總是想要找到一點時間,讓自己讀一點篇幅長點的東西。驍驥這本書,就是個好的選擇。其次,與兩位前輩偏軟性探索的內容不同,驍驥寫的內容都是偏硬的,政治是政治,媒體是媒體,沒有小清新的東西。

最有意思的是,在驍驥的作品,我看不到那個水印,也很少感覺到他對英國崇拜的不得了,進而進行過於熱烈的推銷和臆測。這也許與他未來的誌願有關,因為他要讓自己成為一個曆史作家,而不僅僅是一個專欄作家。我腦子裏有一個英國曆史作家的影子,他叫Lawrence James,我讀過他的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British EmpireRaj: The Making and Unmaking of British IndiaThe Middle Class。我期待著自己有一天能夠讀到驍驥也有類似作品出版,而那時候,我確信對於英國的敘述,我們已經形成了一種新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