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夢外(158)一封匿名信
文章來源: 若妖2018-05-07 08:08:54

馨美考過了醫生,就等著年底申請醫院做住院醫了。

眼看著老婆的前途一片光明,陳朔就像自己收獲了勝利的果實,心頭飽滿的,感到非常欣慰,同時壓力卻大了起來。他,或者所有的男人們,固執地或潛意識地以為:事業就是一個男人成功的基石,自信的源泉,他不能比老婆差。所以他更是夜以繼日地用功學習,就像和老婆比賽賽跑一樣,將近40歲的他,鬢角悄然生了白發,可是竟連感歎唏噓的時間都沒有。

這時,陳朔的媽媽一年探親已滿,要回國了,雖然淚眼婆娑,放不下這個,也放不下那個,但是也要尊重美國的法律。她老人家這樣的任勞任怨的壯勞力一走,家裏頃刻秩序大亂,首先沒人做飯了,又適逢豆豆蠢蠢欲動,搖搖晃晃開始學走路,要占住一個人,跟著他跑前跑後,於是他們趕緊買了學步車,把豆豆圈在裏頭,這才壞笑著,癱坐在沙發上,長出了一口氣。

為了讓陳朔集中精力為他的理想奮鬥,馨美大包大攬了所有的家務活,做飯洗衣看娃,變得異常能幹和賢惠。人的潛力真是無限的。

2010年年底,馨美廣撒網,撈小魚,大醫院,名醫院不敢申請,申請的科室也是比較偏的這樣起碼保全能被一個地方錄取。

2011年三月,住院醫match day 的前一天晚上,馨美做了個夢,自己在夢裏尖叫,因為match 上了,一覺醒來,虛汗漣漣,人們說夢是反的,讓她忐忑不已。一陣心驚膽顫後,馨美發現自己真的 match 上了,馨美和陳朔高興得都不知怎麽好了,笑著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果真如夢幻中所願,尖叫不已。四年的努力,頹廢,哭泣和汗水,肉體上和精神上的雙折磨,在這一刻得到了認可,釋放和擁抱!現在還不知道去哪裏做住院醫,因為按規定一個星期後才能知道自己身到何處。

兩人決定即刻找個好的餐館去慶祝,又馬上反悔說今天不能出去慶祝,怕興奮之極,出去撞車。於是慶祝改到了第二天。

過了一個星期,match結果出來了,馨美match 到本市的兒科,這又讓人興奮半天,因為不用搬家了。大多數人都會被match 到外地的。要是搬家的話,陳朔又要另找工作。

六月中旬馨美正式做住院醫師了。

住院醫伊始,馨美就感到了壓力,首先是寫病曆係統和國內的不一樣,或者說當年她在國內都是手寫病例,這兒現在都是直接輸到計算機裏。她打字也不快,一著急連醫學術語都越想不起來,所以做事就越慢,這時口袋裏裝著的那本小字典就是救命活菩薩;第二是口語還是差,尤其是和美國的應屆畢業生在一起的時候,從問病例到體檢都顯得有些愚笨和不知所措,雖然心知比不上人家,但是自信心還是有些受挫。不過,受挫歸受挫,好不容易熬到今天這個位置,也是不容易的,她允許自信心忽上忽下,但是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努力。現在的精力遠不如年輕的時候,她早上五點起床,下午八九點回來,往沙發上一坐,屁股沉得十頭牛都拉不起來,飯都不想吃,更別說做家務了,陳朔體諒她,老是讓她吃完飯趕緊睡覺去,她就像以前幫家裏做農活時一樣,倒頭便睡,睡得義無反顧。大多數時候貪玩的豆豆纏著媽媽玩,馨美就瞌睡打盹地陪著他。


她需要時間適應,但是別人不會給她很多時間,又有人把她跟新畢業生對比,所以也會有人挑她些毛病,給她些臉色看,有時候還要受到同屆住院醫師的為難。這次係裏一共招了五名住院醫,其中有一個叫塞拉的,和誰也合不來,偏接她班,接班時馨美交代她把病人即將回來的檢查結果看一眼,她不願意,而且寫評論的時候還給馨美往差裏寫,馨美決定鼓足勇氣和她談話,說她下班了,她去看一下病人的檢查結果也是對病人負責,而且指出她性格裏或社交方麵的缺陷,坦誠地說其他三個住院醫也覺得她有點兒不合群,這女孩倒是也承認自己不會和人處關係,她說自己的雙親都是醫生,從她小時候起他們都很忙,盡管她在過聖誕節的時候會接到父母長長的禮物單,但是他們很少陪她,她幾乎在孤單中長大,朋友也寥寥。真是可恨之人有可憐之處,沒有一個人是徹底的壞人。馨美頓時很同情她,給她一個擁抱,勸她和別人敞開心扉,多交幾個朋友,希望她能看到別人的優點,也希望她在不遠的將來做一個陽光的女孩子。

塞拉禁不住哭出了聲。

馨美以為一切會步入正軌,但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八月份的一天,馨美此時上班兩個月了,兒科住院醫的頭(director)叫她去辦公室,馨美以為是談工作,卻看到頭兒一臉審視地看著她,把手裏的那張紙遞給她,你看看!

馨美看著她那嚴肅的表情,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是她不合格要把她踢出去?在美國,做住院醫也是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會被program踢出去。但是據說踢出去的是些懶住院醫,遲到早退的,她廖馨美兢兢業業,戰戰兢兢,可一次也沒有遲到過啊!

這張紙上麵寫了很多字,是一封信,打印出來的,不是手寫的,信是寫給 directorChair (主席)的。

這是一封匿名信。

大意是說馨美在國內xx醫院做醫生時出過嚴重的事故,原因很簡單,這個廖醫生不負責任,疏忽了病人,把病人給治死了。馨美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兒沒站住。

誰會做這樣的事?而且是汙蔑!

她傻傻地站在那裏,一時摸不清頭腦,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怎麽會有人在幕後做黑手?怎麽會有人要暗算她?讓她失去工作?這個人為什麽要這樣做?

這時聽見 director說,這封信一看就是外國人寫的,英文不是很地道,你知道是誰嗎?

馨美直覺出來這是一個熟悉她的人幹的,而且是中國人。她心裏幾乎猜到是誰了而且覺得後背嗖嗖發冷,她不敢往下想,她於是把頭低著,不敢正眼看director,倒不是她心虛,而是十分地羞愧,因為中國人如此對待中國人,做出讓人家別的國家嘲笑的事情來,讓她都臉上無光,甚至為之羞愧不已。

她很虛弱地道,我不知道。

director的目光掃過馨美那疲倦,布滿了委屈與不解的美麗的麵頰,好像並沒有一絲同情和憐惜,完全一付公事公辦的模樣,我已經把這件事匯報給係裏了,我們下星期開個會,我會告訴你匯報結果,如果有什麽問題,你要立即停止接觸病人。

那封信裏說的不是真的,我沒有出過事故,我的同事和病人都非常喜歡我。我要求調查這件事情。我原來的醫院會出證明的。而且,我是符合醫生考試要求的。馨美這樣說著,其實心裏不高興這麽重要的事情director不先跟她了解情況,而是直接把她匯報上去,就是相當於director不願意保護她的手下。

 她的這番話並沒有讓Director的臉色有任何改變,隻是淡淡地說,“我會讓你知道我們的討論結果的。”

馨美恍恍惚惚,雙腿沉重地走了出來,茫然著,心酸著,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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