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這個故事是看了賈樟柯《天注定》的思路受了啟發寫的，《天注定》是分段式的電影，賈樟柯把四個人的故事寫在一部電影裏，我把幾個中國人從60後，70後，80後，90後，希望00後在美國闖天下的故事集結在一起，你或許會從其間看到你的影子。

夢裏夢外（1）廖馨美的美國夢開始

四周的嘈雜漸歸沉寂，飛機在機場的跑道上滑行一陣後緩緩地飛上了北京的上空。

時間定格在二零零零年的八月九號。

廖馨美是頭一次坐飛機，也是頭一次來機場，她一度擔心飛機會從天上掉下來，但是現在已經別無選擇地身在其中了。

馨美當然更是頭一次去美國。起先她以為趕飛機就跟趕汽車一樣踏著點兒來，和來送她的爸爸媽媽悠哉遊哉地吃了早飯，本來她還覺得自己從旅館到機場早出發了一些，結果差點兒誤了飛機。

她好奇地望著機艙的窗外，看見地上的樹和房子越來越小，停車場裏就象排著一排排小玩具車。漸漸地，地上的萬事萬物不見了，天上的白雲似乎可以把玩手中了。

廖馨美把眼睛從窗外收回，鼻子突然一陣陣發酸起來，倒不是說她先前不難過，她也哭了一場，先前她一邊往安全檢查口走一邊撕心裂肺地淚流滿麵，因為實在是舍不得離開老爸老媽。這一走，把他們狠心扔中國了，他們年齡不算大，五十多歲，可是這一走就是好幾年，他們會變老的，他們會生病的，她又不能在身邊照顧他們，怎麽辦？雖然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但是她是老大，這義無反顧地一走，就像故意不負責任似地。

哭了一頓，最後為了配合安全檢查口的一通檢查，硬把眼淚憋回去了。現在倒是有時間了，要哭在這飛機上能哭十七八個小時呢，可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吸溜大鼻涕，好像有點兒丟人吧，再說，好歹也不是世界末日，她畢竟是奔著美國夢去的。

算了，不難過了。馨美的眼前閃現出一張溫柔的笑臉，那是跟她結婚三年的老公。四個月不見他了，想死他了；他一定也在想她吧？不知道他變成什麽樣子了？馨美把手拄在下巴上有點兒花癡地想他的模樣。

想了一陣兒老公，馨美心裏開始有絲絲的疼，剛才因為超重被機場罰了很多很多美金呢-----兩個箱子各超了七公斤。機場的工作人員下手又快又狠，而且目光能穿透她的口袋看到裏麵的美金似地，見麵分一半兒，不多不少正好罰了她身上所帶的五百美元的一半兒-----二百五。交錢的時候，她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三百美元變成了五十美元被遞了回來。總共就這麽點兒錢了，老公走的時候的錢還是同學慷慨解囊借給的，所以這五百美元其實已經是全家的存款了。

誰讓她沒把行李稱好呢？誰讓她背了一大堆笨重的GRE的書呢？或者誰讓她幾乎誤了飛機呢？要不還能扔掉一堆牙膏等亂七八糟又重又便宜的現在她恨恨地稱為破爛兒的東西呢！

唉，七三年出生才二十七歲的馨美重重地歎了一口與年齡不相稱的氣。這一聲歎息大概太重，驚動了身旁的女孩子，她看見馨美撅著嘴頹喪的樣子，趕緊咧開大嘴衝她笑了笑，這女孩子看上去比她小好幾歲，一看就是很開朗可愛的樣子。

你去哪兒啊？馨美有禮貌地問道，算是回應她的雪中送炭的可愛的微笑。

我去紐約，在北京玩幾天的，結果行李讓航空公司給弄丟了！女孩西化地攤了攤手，聳了聳肩，頗有一絲無奈地笑了一下，我隻好自己先回了。

馨美想，行李丟了，裏麵的東西是經過挑選的，肯定有她最喜歡的衣服首飾什麽的。自己雖然被罰了款，但是那隻是幹癟的幾張大鈔，心愛的東西還跟著來了，跟她比起來自己還比較幸運，所以那幾張大鈔還真不算啥，反正遲早是要花出去到了別人手裏的。

馨美想著怎樣安慰麵前這個女孩子，結果人家笑嘻嘻的，一付老江湖的樣子，女孩說，其實沒關係，航空公司找不到會賠錢給我的，就是給我添了麻煩。

那倒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事情，馨美笑笑，人沒丟就好。馨美找出這樣的理由安慰女孩其實也是安慰著自己，馨美這人，凡事到了她這兒，來得不管快慢，總是去得快，用她自己的哲學來講，就是今天的事過完就過完了，明天的事明天再想，這樣一來，不管今天還是明天都好像活得很沒有負擔。

那倒是，所以我不傷心。女孩也笑笑說。

小小年紀能說出這樣的話，讓馨美著實地學習了一番。馨美就是這樣一個人，觀察力比較強，好像隨時隨地都能總結到學習經驗似地。

不一會兒，旁邊的女孩睡著了。

馨美一個人坐著百無聊賴起來，慢慢地，被飛機晃悠著，入了睡。可是睡也睡不安穩，空姐的禮節太周到，一會兒過來問要不要喝水，一會兒又說開飯了，坐在那兒六小時不到，飯就吃了兩回。馨美看見鄰座一個四十多歲的的先生要了杯冰桔子汁兒，自己也附和著要了一杯，其實她真的不知道要什麽，甚至連冰水都沒有喝過。她張口嚐試著喝了一小口，哇，好冰，冰得牙都跟著上下磕了起來，但是還是又勇敢地喝了一口，這時全身都跟著打顫。此時鄰座的先生開口了，慢慢就習慣了，我剛坐飛機時也一樣，也是跟著鄰座兒的要了一杯冷桔子汁兒，喝了上牙就急著找下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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