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即成往事
文章來源: 如斯2023-01-05 16:32:52

出門前遲疑了一下,要不要脫掉毛線開衫,穿成一件空心棉襖。我都能覺察自己的瑣碎和猶豫不決了,悲哀自己正在像一個城市似的日漸衰落。

我這是去打疫苗,第四針。第三針是一年前打的,當時賭咒發誓不再打了,等口服藥問世。豈料世事如棋局,一番審時度勢,覺著還得去挨一針。嘮叨著,千萬別亂賭咒,會害到自己。好在賭的咒想不起來了,但願神靈也忘記了。

一個猶豫把covid疫苗卡忘的一幹二淨,到藥房才發現,又折回去取。懊惱的不行,藥房的人說,沒關係,我們等著你。她是中東裔,有一雙毛茸茸的大眼睛。在我們這個小城裏,超市賣肉的師傅,車行換機油的師傅,理發師,藥劑師,都臉熟,卻叫不出名字。看見他們都在忙自己的工作,就覺得日子安穩。

回家取了卡交進窗口登記,輪到我坐在注射室門外等藥房助理來打針。她午休吃飯,等了好一會兒。

乘便瀏覽了下店裏的貨架,兩種常見的退燒藥,泰諾和布洛芬,都無蹤無影。連帶鎮咳藥水,幾種牌子的,也都沒了。貨架子空空如也。難不成又被華人代購了去?南京有句土話形容不可靠近某一些人:“挨著了就要塌層皮”。施行宅家令的日子,我在這家藥店買限購一盒的橡膠防護手套,見隻剩下幾盒小號的,問在一旁碼貨上架的店員,還有沒有中號或者大號。不想她反問,你這是買第幾回啦?! 我沒買第幾回,我的同族人沒給我留個得體的臉麵。

新一場的疫情海嘯已起,外地有兩個朋友買藥寄回家去。他們都在微信群裏訴苦,藥被海關卡下,不給理由。那些是孝心的藥片,一粒粒像精衛填海的石子,沒能投在海浪裏。

打針的藥劑師助理是個俄羅斯人,很少有的梳了兩條金色麻花辮,像個俄國的鄉下姑娘。其實我隻見過一個俄羅斯農村姑娘,在電影《這裏的黎明靜悄悄》裏,叫麗薩。五個女兵當中數麗薩的頭發顏色最淡,鉑金色。助理的頭發像她。

打針的小室有兩間,助理端著針盤領我進了第一間。屋子當中兩把椅子成直角排放,她站著問我打左臂還是右臂。我又遲疑了一下,說,右臂。她努努嘴示意一張椅子說,打右臂坐那個。兩把椅子形成的直角之間夾塞了一張圓凳,她坐圓凳上,可以左右開弓。真是一個聰明的安排。她愛說話,見疫苗卡上我前三針中有一針莫德納,問我為什麽這一次選回輝瑞;又說,這幾天打疫苗的人忽然多了起來,昨天她們一天打了70個。

我默默估算了一下,除了診所,山上有兩家藥房、和兩家超市提供疫苗針,更有些人愛去山下的Costco打針。

這麽說,都知道海嘯要從對岸過來了。三年前,美國的零號病人出在我們這裏,他從武漢探親歸。這一回,我們應該能準備的好一些。

新年,為自己買了一本魯米。這個時候,我需要魯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