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燕園 -- 壬寅讀佩尼
文章來源: 如斯2022-11-20 07:42:02

我這是壞了自己的規矩,在掩博客門的日子溜出來。2022年是壬寅年,八十四歲的佩尼有如一陣強風掃過文城的城頭,又席卷論壇之街巷。接近尾聲時,看見她貼出“請讀者幫助”一篇我動的筆。談不上幫助,談一個讀者的觀感。我自己寫博希望得到讀者的反饋,以己度人把我做為一個讀者的想法告訴她。

最早讀《燕京人》,也讀的最全;在中國的部分基本掠過,是讀在美國的部分時返回去補看的,隻看了一些;美國篇頻頻貼上城頭,群眾在城門口圍著,讀告示一般看美國富人家的生活,我擠進人群做一分子。後來實在讀不下去了,卻也還一目十行跟著,更多是看了評論。再後來連評論也讀不下去了。

無論如何,這是今年秋天文城的大風景。

係列單是在美國的部分就有300篇,漸漸從不幸變成不堪。佩尼天上的父親讀了,會要哭出來,我想。我的讀後感隻這一句。

跟讀常讓我想到鬱達夫的《沉淪》。沉淪的人不是一腳踩空掉下懸崖,而是一天天一步步慢慢滑進泥沼而無法自拔。看到這樣的過程讓我覺得難受。

隨著連載的更新,我也直觀佩尼的神經足夠粗壯。看留言評論,仿佛看見文革中群情激憤的批鬥會。別的不多說了,就是那感覺。

童年在文革時期的南京,兩派對壘最後升級成武鬥。一派是好派,另一派叫P派。具體為什麽我忘了,隻記得兩派都堅信自己有理。好派說,好得很;P派說,好個屁!文革完全有可能再來,不因為有某一個人,而是群眾基礎一點沒變。

佩尼希望自己的文能做為素材,給曆史和社會學家提供一例研究的個案。 她天然得一些父親做社會學研究的衣缽,文字有社會調查式的清楚明了。並且她不粉飾自己,寫得赤裸裸的,是她的博文吸引了眾多讀者的一個原因。一個長在燕園的小姑娘,做了北航的副教授,做了美國的保姆。一家兩代人的經曆和遭遇,特別是她個人在美國發生的折轉,每遇人生關隘她做的那些決定。她在《燕京人》的序言中寫:“每一個家都生活在世界,都受到時代的影響。本書也希望能反映這近一百年變化最大,動蕩最激烈的曆史,是它的側影。”同樣的想法也貫穿在《燕京人》之後的書寫中。基於此明確的動機,我們看到中國社會百年變遷對個人命運的改寫,但更觸目驚心的是人性發生的變化。

佩尼寫的是一個三部曲,第一部《燕京人》已經出書。她在第二部結束時有一個致讀者篇,將在中國的部分暫定名為《離開燕園》,在美國的部分《尋找燕園》。“我出生地是燕園,是我一生中最愉快的地方,是我心中神聖的地方,可惜事過萬千,再也找不到了。”

讀“在中國”,覺得《離開燕園》這個名字取得貼切。書中人物背離了燕園,不僅僅是搬家搬出了燕園。讀“在美國”,直感要因《尋找燕園》的名字起衝動,問作者有沒有好好想過,究竟什麽是燕園,什麽是燕園的精神?除了它是一個美麗快樂的大園子,還有沒有別的什麽?

我按下衝動,沒有去留言。原因想到佩尼已經是一隻老雁,孤獨在林梢。很瓊瑤地想,她也是“銜雲銜不住,築巢築不了”。恐懼老來受窮無靠,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她像隻雁上下驚飛,凶猛地撲打翅膀。她曾經是一個出生在燕園的小姑娘呀,她也是一個讀書人啊。我的神經比較細弱,看到她變成那樣我真的不忍,讀不下去。

然佩尼不是燕子,她是一隻雁。她體型碩大,有堅強的意誌。在文城幾乎能將人淹沒的唾罵聲中堅持寫下去,貼出來,直至完篇。

無論如何,恭喜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