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阿姨的婚戀
文章來源: 多倫多橄欖樹2023-03-23 14:46:36

夏阿姨,是個很端莊的女子,二十多歲成了家,有兩個兒子,丈夫是個工程師,他們的日子很平和。

夏阿姨四十五歲的時候,丈夫突發癌症,不治身亡,夏老師的生活一下子變成了獨守空房滋味,她在生活裏無論遇到點兒什麽事兒,都無人傾訴,兩個兒子都在上中學,他一個人的工資養兩個半大小子,很吃力。

都說人之初,性本善,但是,夏老師家裏出事兒以後,親友的同情心,也就萌發了很短一段時間,很快,大家就開始與她疏遠了。

因為她缺錢,而且有很多事情需要人們的幫助,人們心裏總是念叨著一條“寡婦門前是非多”的法則,都不願意與她交往過密。

四十多歲的夏阿姨,依然有種成熟女人特有的風韻,她的女性朋友們,都下意識地管好了自己的老公,如果有個男人與夏老師單獨說幾句化,馬上就有有人囉裏囉唆地傳出各種小道消息了。

夏阿姨的日子非常苦悶,這一點,隻有她最要好的舊同事李阿姨能理解。

李阿姨常常邀請夏阿姨去她家裏玩,並帶著她家裏的兩個兒子,一起吃飯說說話,幫著夏阿姨解悶。

李阿姨的丈夫,是個大學老師,人很有風度,也很有學識,平時彬彬有禮的,夏阿姨來了,他打個招呼,就去了書房。

夏阿姨對李阿姨的丈夫有種莫名的好印象,但是也從來沒有和李阿姨的丈夫陸國說過話,吃飯的時候,也都是聽李阿姨說話,陸國三五口劃完了飯,就離開,偶爾講點他專業上的事情,他是個哲學係的老師,談吐很吸引人,李阿姨很享受陸國的談吐,夏阿姨也漸漸喜歡上了陸國的談吐,在心裏越來越羨慕李阿姨有個這麽好的老公,但是,她始終與陸國保持著禮貌的距離,從來不曾開過一個玩笑。

她和李阿姨一家人,就這麽平安相處了十年。

十年後,李阿姨突然查出了癌症,竟然和夏阿姨丈夫得的是同一種癌症,盡管夏阿姨把所有經驗都告知了陸國,但夏阿姨還是在半年以後撒手人寰了,走前,李阿姨拉著夏阿姨的手說,“如果你願意,和陸國一起過吧,他是個好人,你也是個好人。”

李阿姨,早看出夏阿姨是喜歡陸國的,夏阿姨雖然從未有過一絲刻意的表露,但女人對這種事情很敏感,夏阿姨心裏的那點小小的心事,早被李阿姨看了出來,因為夏阿姨是她多年的好友,又太孤獨了,她就沒有疏遠她,在病中,她看到眼睛滿是血絲的陸國,心疼地摸著他好幾天都沒有刮的胡子問:“ 你喜歡小夏麽?” 

陸國拚命搖頭,李阿姨又問:“ 你討厭她麽?” 

陸國再次搖頭,一滴淚滑出這個中年男人的眼眶,他請求李阿姨別再問這個問題了。

李阿姨不依不饒:“ 我要走了,國啊,你覺得小夏是個好人麽?” 

陸國無奈地點了點頭,淚水再次滑落,短短幾個月,陸國的頭發就花白了。

他緊緊握著李阿姨的手,仿佛隻要一鬆勁,李阿姨就走了。

他每天就這樣攥著李阿姨的手在病床前睡去,但是,有一天的夜裏,李阿姨還是在陸國的萬般不舍中,停止了呼吸。

接下來的日子,陸國很抑鬱。

夏阿姨開始常常來看陸國,陸國很勉強接待了她。

夏阿姨默默地帶了些飯菜丟在陸國那裏就走了。

陸國的兩個孩子都出國了,家裏很冷清,夏阿姨的出現,多多少少給了陸國一些溫暖。

有一天,夏阿姨在路上看見騎著車的陸國,襯衫的扣子竟然扣錯了。

她喊下了陸國,梧桐樹下,夏阿姨輕手輕腳地給陸國重新扣好了扣子,陸國的腦子裏,從此出現了夏阿姨的身影,這個身影和李阿姨的身影經常重疊起來。

他們戀愛了。

陸國以前的生活都是李阿姨照顧的,他不會做飯,不會洗衣,不會打掃衛生,家裏的所有事情都是李阿姨操持,夏阿姨也漸漸幫陸國做起了這些事情。

一年以後,他們結婚了,夏阿姨的孩子很理解他們的母親,親自為母親操辦了婚事,陸國的孩子也表示理解,並且從國外發賀電來祝福。大家覺得,他們兩個以後會很幸福。

婚後,陸國依然習慣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起初,夏阿姨聽著陸國的那些哲學理論非常入迷,但是,天天聽,就不是那麽稀罕了。

有時候,陸國要拿個湯勺也喊她,做了一天飯菜的夏阿姨就有點厭煩了。

當初對陸國的崇拜和迷戀突然就開始降溫。

但是,想到自己有這一段婚姻不容易,陸國也確實是個好好先生,她不想離開陸國,就決定訓練他開始自己做事。

於是她開始安排陸國去買菜,擇菜,洗菜,還負責拖地洗碗。

陸國是個沒有太多心機的男人,李阿姨走後,夏阿姨願意和他一起生活,並照顧他的起居,他很感激。

可是,突然被安排做這麽多家務事有點不習慣,可巧,陸國的兒子媳婦從國外回來,看見老爸親自去菜場買菜做飯,還拖地,以為老爸性情大變了,而且,老爸身上的衣服還油漬斑斑的,就對夏阿姨很不滿意,這一來二去的,矛盾就出現了,大家相處得很不愉快。

陸國不願意讓夏阿姨難堪,對兒子媳婦就有幾分敷衍,兒子媳婦覺得爸爸的心變了,不再愛自己了,於是聯合弟弟回來和老爸鬧,一家人,活得很糾結。

好在兩個兒子最終還是孝順父親,覺得父親的生活裏如果沒有夏阿姨也太寂寞,所以還是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臨走前說好,他們父親以後的生活就要全部靠夏阿姨的照看了,夏阿姨點頭。

又過了五年,這五年基本上平安無事,還算幸福。這時,陸國退休了,退休後本來他們有大把好日子過的。

可是陸國有糖尿病,而且是嚴重的那種,視力越來越模糊了。生活上的事情,就都要靠夏阿姨了。

夏阿姨起初還耐心照顧他,但是半年不到,就喊著自己的身體不行了,照顧不了陸國了。一向清高的陸國當時幾乎有幾分哀求夏阿姨,求她帶自己去看看醫生住院治療,但是,夏阿姨說,自己做不了這個事情。

曾經非常傾慕陸國的夏阿姨,聲稱自己身體難以支撐,收拾好衣服,被她的兩個兒子接走了。

陸國的生活完全沒有人照料了。最後,還是他的兒子媳婦回來,給他好好治療,眼睛也漸漸恢複了視力,而且,因為他是很有才學的人,又被學校返聘了。陸國又活出了精彩的感覺。

夏阿姨突然有些後悔了,可是這一次,陸國的兒子堅決不再同意夏阿姨再次回到父親身邊,而陸國,此時隻是感懷李阿姨走得早,逢人就說,像李阿姨那麽好的女人再也找不到了。

夏阿姨又經常在陸國會路過的小路上等他,但是,陸國的襯衫扣子,再也沒有扣錯過了。

陸國看到夏阿姨站在那裏,眼裏飄過一朵涼涼的雲,再也沒有染上過一層美麗的彩霞。

夏阿姨的婚戀,從此劃上了一個句號,夏阿姨知道自己再也遇不到陸國那樣的好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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