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同學的哥哥，去同學家玩的時候，他正在畫他們家門口擺攤的大嬸，大嬸在賣菱角，他就坐在宿舍大樓的院子門口，畫素描，聊聊幾筆，很快，一個鮮活的賣菜大嬸就躍然紙上。

那年，他高三了，他妹妹說，我哥將來要考藝術學院，學繪畫或者設計。

去他家玩，他就為我畫了剪影，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側麵是那樣的，鼻子不像我想象的那麽挺拔嘛，眼睫毛倒是很長，他畫到我的鼻頭的時候在笑，問我，你的鼻子側麵看有點圓啊，據說，這樣的女孩命好，你命好麽？！

他比她的妹妹大兩歲，所以，剛上高一的我，哪裏懂什麽麻衣看相，傻傻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因為那副剪影畫，他與我熟識了，她妹妹經常邀請我去她家玩，我記得，我們每次都講了不少話，他也邀請我去看過電影，不過，他的妹妹也在。

有一次，他單獨在我放學的路上等我，我知道，他想和我進一步交往。

快要到我家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對門口修自行車的大叔感興趣了，坐在路涯上就畫了起來。那個大叔坐在那，看到這個個年輕的孩子拿出畫板畫自己，也不害羞，正好那會兒沒有人修自行車，他就坐在那裏隨意看著他，很快，他畫好了，真是活靈活現的，特別是修車師傅的那雙手，因為很多油汙很多裂痕，簡直不能看了，他就把拿手畫的栩栩如生的，還稍稍誇張了點兒呢，他說他就是要突出那雙手，那雙修車的手。

我那個時候，隻是高中生，也能感覺到，他是個很有繪畫天賦的男孩子。

遺憾的是，那年高考，他沒有考上心儀的大學。他妹妹告訴我，他的專業分很高，可是文化分差了兩分，就兩分之差，他就落榜了。

像他那種情況，再考一年也可以，但是，他們家沒有錢了。

我同學的媽媽一直不工作，在家裏病休，拿很少的工資，家裏還有老人要養，所以，他上高中的時候，放學以後和周末都去打散工，暑假裏大熱天的，穿著棉襖在冷飲廠打工，日子過得比較艱難。難怪，他看上去就是一幅營養不良的樣子。他個子不高，那麽年輕，頭發也不濃密，臉龐瘦削，臉上有斑點，氣色有點青黃。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通常都要比他看上去充滿活力和朝氣，有的男孩子的營養好的皮膚富有光澤，營養都要溢出來了，但是他沒有那種朝氣，那種光澤，隻有在他拿起畫筆的時候，眼睛裏才散發出光彩。

他待業了，這對於他們家來說是雪上加霜。

他可能不能靠家裏養的。

他開始打散工了，自己在外麵租了一個很小的黑屋子，他不好意思住在家裏，他家本來擁擠，因為他的爺爺奶奶要到城裏居住，所以他再也沒有地方住，也沒有地方擺他的畫架了。

他的妹妹帶我去看過他住的黑屋子，沒有窗子，在一條已經發臭的小河邊。

他在那裏除了打工依然練習繪畫，這是他最喜歡做的事情，我想，他在繪畫的時候，是休息。是一種身心的釋放。

過了半年，他妹妹告訴我，他要去外地了，因為他現在的工作一直沒有轉正，一個他父親的老友介紹他去另一座城市工作，講好了是個很好的工作，收入也高些，他就決定離開了。

臨走前，他和他的妹妹說要請我吃飯，我就去了。

他還是很瘦的樣子，不過心情完全不同了，我們在一家很普通的夜市美食攤上吃炒螺絲，菜鹵子灑在桌上，他很快勾勒出了一碟子菜的樣子，就用菜鹵子畫，真是神了。我注意看了一下他的鼻頭，很尖，是不是真的沒有福呢？！

他去了外地以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他，前幾年回國的時候，聽說他做了攝影師。賺了點錢後，又去進修了繪畫。他一直流浪，他依然畫畫，畫了很多西藏高原那裏的景色，人物，植物，花草，自己做成了畫冊。她妹妹說，有人買他哥哥的畫兒，她哥哥現在不差錢了。

他掙了一筆錢就去西藏那些地方去玩，然後攝影繪畫，她妹妹給我看過一張他的照片，還是那麽瘦，就是眼睛裏依然散發著一種很有生命力的光彩，他的眼神依然年輕，很有力量的感覺。

流浪，似乎更適合他的人生。如果不流浪，他哪裏會有那麽多繪畫素材和靈感呢。

把蝴蝶蘭養活很容易，如果能抽出雙花箭，就更加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