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與我失之交臂的美好事物
文章來源: 多倫多橄欖樹2015-08-28 16:09:56

前幾天,我那盆兒迷你白色蝴蝶蘭,每一朵花兒都敗落了。 這盆花六月初買來後,一直開得很旺盛,我都是想起來,才給她澆點水,她卻非常爭氣,從買來時的三朵花一直開到了十二朵。我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經亂跳了一下,突然給她施了點肥,她從第二天起就不堪承受地開始敗落了。無論我用什麽辦法去挽救,就是回天無術了。這盆迷你蝴蝶蘭,品種特別好,市場上的白色蝴蝶蘭,有的淡淡發青,有的花蕊是紫紅的,而我這盆,不僅花瓣純白,花蕊兒還是淡黃色的,比起紫色花蕊的那種,看上去顯得雅致了許多。我很不容易才有緣碰到,因此我非常喜歡,喜歡,還是因為一個不小心,就失去了她。

白色蝴蝶蘭的敗落,讓我又想起,好像我這輩子,特別喜歡的美好事物,都與我失之交臂了。

在我幼年,我隻有一個可愛的布娃娃,她穿天藍碎花的小衣服,大大的眼睛,翹翹的小鼻子,笑得特別憨甜。我沒有兄弟姐妹,整個大院裏,也隻有我一個小孩子,她是我幼年時最喜歡的玩具,也是我幼年時唯一的伴兒。隻因一念之差,我把她借給鄰居家來玩的小親戚,她不小心就弄丟在了火車上,從此這隻布娃娃便徹底離開了我的世界,一想到她不知道會被什麽人亂扔進垃圾堆裏,我就後悔自己為何要將她借與他人玩耍,是自己最喜歡的東西,為什麽不好好珍惜?後來母親想過再給我買一個布娃娃,我都不是太喜歡。有年,母親的好友,送了我一個精致的新疆洋娃娃,非常高貴的樣子,她不僅滿頭珠翠,還穿著特別漂亮的長裙,隻是那深奧的眼睛和高高的鼻子,不知為何,讓人看著有點假。就這麽一點假,我就不太喜歡這隻新疆洋娃娃,說來也奇怪,我不太在意她,經常把她亂扔,也借給同學玩,還搬了幾次家,她就是好好地存在於我的左右,不離不棄。

上小學的時候,母親的舊同學,從香港為我買了一隻特別漂亮的鉛筆盒,是海綿的那種,大陸市場上幾乎還沒有。那隻鉛筆盒上,是位梳著童花頭的小女孩在拉小提琴,那畫麵非常溫馨,讓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隻鉛筆盒。當時母親也給我買了一隻小小的鐵鉛筆盒,也挺漂亮,上麵也印著彩色的圖案,不過同學們大多都買了這樣一隻鐵鉛筆盒,我自然就不太稀罕這種鐵鉛筆盒。 母親要我平時上學時就帶鐵鉛筆盒去,那隻漂亮的海綿鉛筆盒,就放在家裏做功課時用。我偏偏沒有聽母親的話,就想把海綿鉛筆盒帶去學校,讓同學們羨慕一下。結果,某日回家,打開書包,我的海綿鉛筆盒卻不在了,我與母親趕去學校尋找,卻沒有了影蹤。

四年級時,母親給我買了件特別適合我的橙色燈芯絨小罩衫,口袋上還有隻吃胡蘿卜的小白兔,才穿了兩次,鄰居們都說我穿那件衣服,一下子就變成了個漂亮的小姑娘。一次大字課上,同桌的墨水倒在了我的袖子上,我馬上脫下來,拿到水池去洗,一洗,整個袖子都黑了。從那時起,所有色彩鮮亮的衣服似乎都與我無緣了。那一年我長得特別快,母親又給我買了件燈芯絨的外套,是藏青色的了,以後,我的外套,不是藏青色的,就是淡咖啡色的。

上初一的時候,去南方工作的表姐,送給了我一把非常精致時尚的折疊傘,當時內地還沒有這種傘賣,表姐送我的那把,色彩嬌豔,圖案精美。我自己本來有把黑色小洋傘,有了表姐那把折疊傘,喜歡得不得了,天天盼下雨,一下點毛毛雨就帶去學校,又引得同學們一通羨慕嫉妒恨。一次課間上洗手間時,我也帶著,其實幾乎沒有雨,結果離開的時候就忘記帶出來,課上了一半想起來,衝去洗手間,哪裏還有那把折疊傘。放學的時候,我傻傻地站在門口尋找,現在想來,人家有心要拿走的人,自然不會讓我看見。

上初中的我,已經懂得思考了,這些事情讓我覺得自己似乎與所有美好又特別喜愛的事物都無緣。到高中的時候,表哥又送了我一把折疊傘。墨綠的底子,淡紫色的玉蘭花。非常與眾不同的清雅,表哥說很適合我。我也確實很喜歡那種花色,但是,當喜歡的念頭一出現的時候,我就發自內心的害怕,那些童年遺失的美好事物同時跳入了我的腦海,所有太美好又令我喜愛的東西,好像都不能長久的停留在我的生活裏,我突然問自己,這把表哥送的折疊傘,是否也會遭遇同樣的命運。

於是我將雨傘收進了小櫥子,隻有我最好的幾個小姐妹看過,我很少帶這把折疊傘出門,我隻用我那把看起來很普通的天藍色折疊傘,這把傘任我怎麽粗心大意都不會丟,直到她自己壽終正寢。 表哥送的那把折疊傘因為不常帶出去,竟然也僥幸留在了我的生活裏。

我不知道別人是否和我一樣,總是更容易弄丟自己最心愛的事物。好像命運一直在提醒我,這個世界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無論我們的心裏是多麽地渴求和盼望一份完美,完美卻隻是掛在空中的彩球,遠遠看著是那麽的美好,卻永遠不能握在手心裏,真實地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