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 韻香給邱章碗裏夾了塊三文魚, 思慮再三, 還是提出要去陪一陪憫。如果不是因為在醫院門口看到了那一幕,  韻香去玩也就是兩個女人之間的嘻嘻哈哈，看到了, 她就有種同病相憐的同情。邱章很怕這種事擺到桌麵上談，那樣他自己會無地自容。看韻香一臉的同情, 他知道拒絕不了她。想想也好, 這段日子，他們雖然不爭不吵的, 每天各自都有些鬱悶，公司裏天天大事小事攪得他心煩意亂，他正好要多投點時間到公司裏，就答應了韻香帶孩子去憫那裏住幾天。

踏進憫剛買的鎮屋, 一股甜香的味道撲鼻而來。憫學香港人褒了糖水, 又做了幾道小菜, 正恭候著他們。小孩子們有了一碗糯香可口的糖水, 就開心地吧噠吧噠吃了起來。韻香看了眼憫， 她似乎比以前漂亮還性感了很多, 看上去, 她不象一個缺愛的女人啊。人在心裏有了猜測，言語間多少會有些袒露。韻香看著憫撫愛地摸著孩子的頭問：“ 她多大了, 應該比我們的大四歲吧？” 憫笑了笑了,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她真是該當個洗牙師的, 自己是多好的榜樣啊。

“ 嗯，女兒七歲, 上學了, 時間很快, 轉眼我們來這裏都快要四年了, 你的兒子也快了。你和邱章過得挺好吧？！”

這個問題對於韻香是有幾分沉重的。然而麵對自己最好的朋友，她也不能吐露心中的壓抑。隻能淡淡點點頭。問到憫段誠去了哪裏，憫垂了眼簾好一陣, 等孩子們吃完了東西, 去地下室玩了, 她才歎了口氣說：“ 我們可能要分開一段時間。”

憫說話的神情很冷靜，但是韻香看出了她眼中那層若隱若現的霧，悄悄地掩飾著屬於女人的憂傷。

韻香還沒有想好怎麽安慰憫，憫的手機就響了。憫接起來，幽幽地看了韻香一眼, 就躲進臥室裏說話了。韻香被憫的神秘弄得有點糊塗了, 她有什麽事兒還瞞著自己呢。憫接了十多分種電話才從房間裏出來，臉龐居然染上了一層蔫紅, 眼睛也變得含情脈脈。女人其實都太了解女人了。韻香馬上就知道那個電話的不一般。作為熟識的朋友，看到今天這一幕, 再加上醫院門口的巧遇, 她已經猜出了七八分，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應該直接了當一點了。

“你和段誠出什麽問題了，告訴我, 看我能不能幫你！”

憫咬了咬唇, 從茶幾下拿了一包煙, 抽了根放到嘴裏, 她點煙的同時, 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煙點著了, 她猛力地吸了一口,那樣子好象不是為了吸進尼古丁，而是為了把不小心落下的淚再吸回去。

“我和老段, 早就這樣了, 隻是孩子小, 我們都不舍得她。。。老段那人。。。” 她鬱鬱地吐著煙圈, 整個人的臉有意無意地藏在煙圈的後麵，讓韻香看不清她眼睛裏的東西。韻香猜，她眼睛裏麵的，應該是那個叫做回憶的東西。

“ 。。。老段那人, 讀書的時候就惹人喜歡，那時候, 他們係裏, 好幾個師妹師姐追他。我們醫學院跟他們學校搞聯誼活動, 老段朗誦的那首,再別康橋, 把小女生都念得柔情似水了。我們倆其實都有自己的朋友了。那時候我也很傲慢，舞會上, 除了我男朋友的邀請，我都不接受, 可是那天，老段走到我身邊，手那麽一劃啦，我就不能拒絕。一曲舞下來，我們誰也忘不了誰了, 那晚我和他一口氣跳了三個曲子。。。”

 憫在談到老段的時候, 是一種沒有任何粉飾地、自然而然地傾訴。

“ 誰能想到, 那次舞會後, 我們彼此就老找借口見麵。幾個月後, 我們倆的心就長在一起了。二十歲, 我們都太感性了點。他外表儒雅平和, 內心卻藏著一座火山, 他說,他的火山隻為我才會噴發烈焰。真的，我們很深很深地愛過, 當時我想即使我會在烈焰中熔為灰燼我也不會回頭。我很清楚，他是那種帶著危險信號的男人。但我一直以嫁給他這樣的老公而自豪。新婚之夜, 他悄悄告訴我, 他今生的夢想就是出國。在他告訴我這個夢想以前, 我一直都沒有想過出國。我在國內做得好好的醫生，我知道我出國了就等於失業。可是老段對他專業的熱愛，達到了令人難以理解的程度。他這人是有點瘋狂的。他的那種瘋狂在當時令我非常敬服和愛慕。如果他的夢想因為我而不能實現，我會慚愧一輩子。就這樣，我答應了他, 寧可犧牲掉自己的專業, 也要陪他出國。然後，他先出來了。你和祺祺看到我們是怎麽走過來的。那時候孩子那麽小, 我又要讀書, 又要照顧孩子,如果不是我現在的老板阿笛給了我們很多實際的幫助，我們現在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麽樣呢。可是沒有想到, 我們在經濟上漸漸好轉了, 感情卻暗中出了差錯。”

憫說到這裏手顫得很厲害，長長的煙蒂隨著她的停頓，識趣地滑了下來，跌成了碎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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