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程家和張家要去的海濱城市是南部的蒼海城。那個城市曆史悠久，據記載，秦朝時就是一個郡了。蒼海城不大，一直不怎麽出名。最近開發為旅遊城市，才遠近聞名起來。

其實蘆城離海邊不遠。但蘆城附近的海，水是灰色的，大海看上去渾濁而深沉。程姍從畫報和掛曆上看到過碧藍的海水，靠岸處清澈見底，一直以為那是國外才有的海水。

到了蒼海城，程姍第一次看到碧海晴空，銀灘黑石，那種驚喜和興奮無以言表。

海水好藍啊！因為深淺不一，海麵於一大片蔚藍的邊緣，抹上一筆碧綠，又抹上一筆淺綠。偶爾驚濤拍岸，在黑礁石上濺起了白色的浪花。

漲潮的時候，海水後浪推著前浪，奔騰呼嘯而來。白色的浪花組成了一道滾動的堤，洶湧地向前推進。海浪拍到沙灘邊，卻迅速地消減，很快無聲無息了。然而緊接著，一道更加激昂的堤滾動而來，千軍萬馬氣吞山河的架勢。

程姍望著大海。整個海麵上有一種永不停歇的動態美。程姍被激昂著，她想跳舞，想唱歌，想飛翔，想擁抱人，想做一切瘋狂的事情！

程姍甩掉了鞋，朝著大海朝著浪花跑去。她的白色的裙擺被風揚起，像一隻飛翔的海鳥。

張旭言朝著程姍跑去。他的身姿青春飛揚。

張旭言跑到程姍身邊，和程姍一起站定了，望著動態的大海。程姍在哼一首有關大海的歌。張旭言也一起哼起來。

唱到一句歌詞，張旭言忘了詞，頓住了沒唱下去。程姍把臉轉向他，輕輕地說了那句歌詞。兩個人會心一笑，重新從那一句開始往下唱。因為心情愉悅放鬆，他們放開了嗓子，歌聲嘹亮起來。程姍甚至輕微地擺動起雙臂和身體，有點像當年電視裏的流行歌手那樣舞動著。

他倆身後，程家父母和張家父母遠遠地望著，相視而笑。

（二）

在海邊玩了幾天後，聽旅館的前台說，附近有個湖，非常漂亮。看了前台給的照片，那個湖像碧綠的綢緞，的確很美。兩家父母商量了一下，決定去看這個湖。

蒼海城，一麵靠海，另一麵是荒漠。荒漠不大，但裏麵高低起伏，也是一望無際的。那個湖在荒漠裏，要走很長的路進去。

他們坐車到荒漠口，然後沿著一條小路往裏走。

程姍和張旭言走在前麵。年輕人身體好，很快就把父母落在後麵了。開始他倆還走一程等一下父母，後來等的時間太長，他們就管自己往前走了。

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走著路，他們走到了一處隻有來路沒有去處的地方，才發現迷路了。往回走了一程，發現並沒有回到主路上。

他們離開旅館時問前台要了一張荒漠的地圖，但地圖在父母那裏。程姍和張旭言隻好憑著感覺在荒漠裏走來走去，一路上沒有碰到任何人，他們又走回了原地。

程姍有些著急，問張旭言怎麽辦。張旭言想了想說，我們迷路了，也不知道父母在哪裏。他們是移動的，找他們不是個辦法。他們要去那個湖，而且他們不知道我們走迷路了。所以，我們應該去找湖，找到湖就可以找到他們了。

程姍覺得張旭言的話很有道理。於是他們往地勢高的地方走，果然遠遠地看見了那個碧綠的月牙形的湖。然後他們一邊注意路標和方向，一邊盡量在前人踩得夯實的路上走。

程姍走得又累又渴。她的水壺在父母那裏。張旭言倒是背了一個軍用水壺。開始張旭言讓程姍喝水，程姍指望著很快找到父母，就說不用。後來實在撐不住了，接過水壺咕咚咕咚地喝起來。

程姍走一會兒，要歇一會兒。張旭言怕耽誤時間，一會兒給她鼓勁，一會兒又嚇唬她：“你身後有條蛇！”程姍最怕蛇，第一次聽到時跳起來趕緊往前跑。惹得張旭言哈哈大笑。

第二次再聽到蛇時，程姍坐著沒動。張旭言卻愈發叫得驚慌：“別動！你千萬別動！你一動蛇就會咬上來！你看它朝你吐著舌頭呢！”程姍心裏害怕，慢慢扭過頭，發現身後啥也沒有。她轉回頭，看到張旭言已經笑彎了腰。她嗖地站起來，上去衝著張旭言捶了一小拳，然後不由得自己也笑了。

這樣兩人打打鬧鬧地走了很久，終於迎麵碰到了一對年輕人。張旭言問他們是不是從湖那邊來的，走過去還有多遠。年青男子說，大概四十五分鍾到一個小時的樣子。看程姍臉上露出畏難的神情，年青女子對程姍說：“我從沒見過這麽美的湖！你們一定要去看噢，到那裏讓你男朋友給你多照相！”她看到張旭言手上拿了一個傻瓜相機。

程姍已經累得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了。

（三）

終於走到了湖邊。程家父母和張家父母早已經在湖邊了。沒見到他倆，在那裏幹著急呢。

見到程姍和張旭言，兩家父母趕緊圍上來，讓他倆喝水，問長問短。程姍累得坐在一塊石頭上，再也不想動了。張旭言休息片刻，倒來了精神。

放眼望出去，近處的湖水是湖藍色的。隨著地勢的變化，遠處的水慢慢地變成了碧綠色，像一塊溫潤的碧玉。妙的是湖中間有個小島，小島上有幾棵樹，長得錯落有致的。湖水上麵是瓦藍瓦藍的天空。整個景致如詩如畫。

張旭言給兩家父母拍了些照片，然後喊程姍過來拍照。程姍不想動，衝他擺擺手。

張旭言走到程姍跟前，輕聲說：“別人叫我給你多照相呢！”

程姍跳起來，追著張旭言跑。追上了，打了他一下，叫道：“你還冒充我男朋友！”

張旭言笑著逗她：“我可沒冒充，大概你老是這麽打我，讓人誤會的。咦，你這不挺精神的嘛！”

程姍平日裏並不潑辣，這時候卻像小孩子似的，與張旭言打打鬧鬧，互相拌嘴。兩人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時光。

兩家父母有點看不明白了。這次相聚，程姍和張旭言之間客客氣氣的，給人一種距離感。或許是少男少女隱秘的心思，亦或許是成熟了，他倆彼此矜持著。沒想到經曆一次迷路，兩人一下子重新熱絡起來。大概迷路途中患難與共，彼此依賴，讓他們感情突飛猛進，所以才這麽隨便起來。這不也是當初父母們所希望的麽？

（四）

度假結束了。程家和張家將坐不同的火車，分別返回蘆城和菁城。在火車站分手的時候，程姍對張旭言很是依依不舍。張旭言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對她說：“我在菁城大學等你！”

程姍朝著張旭言點了點頭，眼睛有些濕潤了。

上了火車，程姍一直很安靜。她靠著窗口坐著，望著窗外想心事。火車啟動的時候，程姍突然覺得心在一個勁地往下沉。窗外的樹影急速地往後退去。影影綽綽中，度假時與張旭言在一起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張旭言說過的話不時地在耳邊響起。程姍回憶著，有時候微微一笑。

父母也不去打攪她。與好友的這次相聚，他們也有很多回味和不舍呢。

（五）

單妤一直在冷飲屋打工到暑假最後一天。

單妤閨蜜的母親是小學老師。暑假最後兩周，小學組織教職員工去一個著名的山區避暑。單妤閨蜜提早結束了打工，跟母親度假去了。

隻剩單妤和莊浩兩人在湖邊看日落。他倆話不多，但單妤覺得和莊浩坐在一起看日落，心裏很安寧。兩人似乎不需要說什麽話。

晚上單妤打工結束後，發現莊浩在等她一起回家。莊浩的家先到達，但莊浩多騎一段路，把單妤送回家再騎回去。單妤也不推托。

暑假勤工儉學結束的時候，單妤有些莫名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