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程姍和單妤都考入了蘆城三中。程姍分在三班，單妤分在四班。

程姍班上有文學社的皮男孩和痞男孩，單妤班上有文學社的跳舞女孩和帥男孩。其他班也有不少文學社的孩子。放眼望去，好像文學社的才子才女們都考到蘆城三中來了。

仔細想想是有道理的。程姍和單妤去的少年宮，在蘆城三中所在的區。這個區的孩子，如果要去別的重點中學上學，路途就遠一些了。

單妤一直沒在蘆城三中看到叛逆女孩，心裏有些失望。當初叛逆女孩說要考蘆城三中的，不知道她是沒有考取呢，還是考了別的中學。

蘆城三中的初中部，每個年級有八個班，按小升初的考試成績平均分配學生。每兩個班是兄弟班，共用一個主課老師。比如三班和四班，語文老師，數學老師和英語老師都是同一個。物理，化學和生物老師教的班多一些。體育課比較特殊，三班和四班的女生們一起上體育課，由女體育老師帶。男生們由男體育老師帶。這樣下來，兄弟班的學生們就比別的班要熟悉很多。

仿佛每個班的班主任都約好了一樣，第一個學期，都任命一個男生當班長，一個女生當副班長。

（二）

三班的班長是數學很好的沈之江。程姍小學一直是班長，理所當然地當了副班長。初中三年，兩人的學習成績和工作能力都不錯。後來選舉時，同學們認可他倆，所以班長和副班長的人選一直沒換過。

程姍是妥妥的學霸。每次期中考試和期末考試，她都是班裏總分第一。沈之江數學很好，但有些偏科，一般位居第二。三班的女生們很以程姍為榮，經常把“我們班的程姍”掛在嘴邊。

沈之江頭腦聰明反應快，行事高調，喜歡出風頭。程姍不喜歡他的高調和強勢。但她表麵上不顯示出來。她記得有一次父母吃晚飯時的討論。他們說，對於自己喜歡的人，可以盡情地表現出喜歡。對於自己不喜歡的人，要非常謹慎。因為別人可能對自己沒有成見，如果表現出不喜歡，反而得罪了別人。另外，旁觀者不明就裏，會認為自己無風起浪，就對自己有看法了。

初中三年，程姍和沈之江的合作還算愉快。如果與沈之江意見相左，程姍會說出自己的想法，但不會和沈之江爭論。沈之江很喜歡程姍這一點。

有一次吃完午飯，大家都在教室裏做作業。沈之江和一幫男生一邊做作業一邊聊天。不知說到什麽，沈之江說了一句：“我喜歡聰明的女生。”

好幾個同學朝程姍這邊望過來。

程姍的筆短暫地頓了頓，然後繼續在草稿紙上寫東西。

程姍雖然裝作在演算題目，腦子卻轉得飛快。她想，沈之江這人真討厭！當著眾人這麽說，太容易讓人產生誤會了！要去向他澄清嗎？轉念一想，沈之江又沒說聰明的女生是自己，那樣做反倒讓人覺得自己自作多情。

程姍就當作什麽都沒聽到，繼續寫作業了。

（三）

四班的班長是文學社的帥男孩莊浩。

單妤小升初的考試成績不是班裏最好，但每個人幾斤幾兩，不久就顯出來了。初中三年，單妤每次期中期末考試都是班裏總分第一。同學們先把她選為學習委員。後來發現單妤畫畫好，有一次拉她去出牆報。單妤能寫會畫，出的牆報非常驚豔。班主任就讓她兼了宣傳委員。下次班裏選舉時，大家都選單妤做副班長，什麽時候需要就把她拉了去。

因為單妤每次大考都是班裏總分第一，班裏的男生們很不服氣，覺得被一個女生壓著太丟臉了。莊浩每次都是第二，男生們便紛紛站了隊，一致給莊浩加油，希望莊浩超過單妤。

每次期中期末考試一結束，同學們便從各種渠道打聽到單妤和莊浩的分數，一門門加起來，看莊浩是否超過了單妤。唯一的一次，兩人總分一樣，平列第一。男生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以為單妤和莊浩從今以後此消彼長了。但下次大考，莊浩又跌回了班裏第二的位置。初中三年，莊浩一直沒有超過單妤。

男生們因此敵愾同仇地針對單妤。這似乎成了四班的男生們在初中三年的集體遊戲。特別是莊浩的一個死黨，老找機會挑單妤的刺。

單妤雖然內心要強，但不喜歡與人有矛盾，起衝突時能躲則躲。因為自己的成績好，這麽莫名其妙地得罪了班裏一大幫男生，想想真是冤。

有一次課間，單妤走在兩個三班男生前麵，聽到一個男生說：“程姍這次又是全班第一。程姍太厲害了，不服不行。” 另一個男生說：“沈之江再使勁也超不過程姍。幸好有程姍，不然我們班年級前八名就沒人了！”

同樣每年班裏第一，為什麽三班的男生們對程姍沒有敵意呢？

單妤無奈地想：大概是莊浩在眾人眼裏太完美太耀眼了。而她，不合時宜地遮住了莊浩的一部分光芒？

（四）

莊浩是蘆城三中校草一樣的人物，人長得帥，成績好，體育也好。他性格陽光開朗，為人真誠，男生女生們都喜歡。

有一次，坐在單妤前麵的一對同桌不知什麽原因吵架了。這對同桌是彪悍女生和文藝女生的組合。然後，作為報複，彪悍女生趁文藝女生不在的時候，從文藝女生的抽屜裏抽出了她的日記本，向大家讀了一段日記。

日記裏寫了文藝女生對班長莊浩的暗戀。文中隻用了“他”，沒有“班長”，也沒有“莊浩”的字眼，但“他騰空而起，背部輕巧地躍過橫杆”，“國旗之下，他俊朗的身姿在晨風中屹然挺立”，一看就是形容莊浩跳高和升旗的瞬間。

因為是日記，文字直抒胸臆，沒有小女生的害羞與矜持。文藝女生覺得自己愛上莊浩了，哪天莊浩對她說了話，她這一天就陽光明媚，春暖花開。她一個勁地想見到莊浩，想和莊浩說說話。

彪悍女生讀文藝女生日記的時候，班裏的男生都出去打球了，卻有小一半的女生在教室裏。女生們大都低著頭不說話。這麽隱秘的愛戀公開出來，有的驚訝，有的好奇，有的害怕，有的嫉妒，有的幸災樂禍。

彪悍女生還想往下讀，坐在單妤後麵的一個女生阻止道：“不要再讀下去了！”

很快文藝女生暗戀莊浩這件事傳開了，後來幾乎所有同學都知道了這件事。

聽彪悍女生讀日記的時候，單妤非常吃驚。她那時候一心在學習上，對情愛懵懵懂懂的，完全沒有開竅。沒想到身邊的女生，已經談到了愛情，還有了具體的心儀的男生。

對彪悍女生讀日記這件事，單妤心裏有些反感。但她來不及細想，因為她被同學的早熟和前衛嚇壞了。

對於莊浩，單妤一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雖然是班副，但單妤和莊浩接觸很少。單妤當上班副最開始的時候，莊浩找過她幾次，討論班級活動事宜。但單妤跟不熟悉的男生，一說話就臉紅，對莊浩的提議，隻說好好好。後來莊浩就不來找她了。他倆各行其職，互不幹擾。

和莊浩關聯最多的，好像就是每次期中期末考試後，那個無形的成績總分的較量。單妤一直覺得，莊浩於她，是一個考試總分，是班裏男生們用來追擊她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