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技術大牛結對編程非常受益。可惜這種機會不多，他經常被經理拉去解決技術難題。

那時候經理改變了一些策略，把組裏技術最好的兩人配對，解決關鍵問題。其他人自由組合。

我比較固定的搭檔是怪客。幾乎組裏每個人都當麵或背後叫過他怪人（weirdo），所以我稱他為怪客也不算為過。

怪客聽說我在美國上學期間參加過機器人比賽，大家一起去吃飯的路上，總走過來跟我聊機器人。他自己在組裝一個機器人，講起買什麽零件，去哪裏買零件，講得眉飛色舞。我卻聽得如一頭霧水。我參加的機器人比賽是軟件部分，對硬件一竅不通。怪客對我的不響應無感，繼續熱情洋溢地說，他加入了一個本地機器人俱樂部，約我周末一起去。我說我周末忙兩孩子，完全抽不出時間來。還有一個原因沒跟他講，我畢業工作後對機器人沒那麽大熱情了。

很多年後我看電視劇《矽穀》，想起怪客來。怪客與劇中的主人公很相似。《矽穀》主人公那些誇張的無厘頭的事兒，或多或少有些怪客的影子。我想到這點忍不住笑起來。

怪客上大學時就一心想加入公司A。沒拿到公司A的offer，怪客就接受了另一家本地公司的offer。原因是為了離公司A的總部近一些，方便麵試公司A。怪客去公司A麵試了好多次，都沒拿到offer。麵試著麵試著，倒是跳槽到我們公司來了。

我不知道怪客為什麽喜歡找我結對編程。不過我與怪客倒是配合得很好。怪客寫代碼很熟練，我的邏輯強一些，剛好互補。我們有時語言交流不暢，但沒問題，停下來，畫個圖，寫成代碼就清楚了。我懷疑，怪客與人交流，可能圖像，代碼之類的更容易些。

怪客有許多怪異行為。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意識不到別人的反應。他的一些社交尷尬（social awkwardness）行為，可以算是出類拔萃。

有一次，怪客拿了一個萬聖節的小玩意兒，給每個編程對子演示過來，然後問同一句話。大概就是按一下按鈕，小玩具發個嚇人的聲音啥的，很簡單很無聊。怪客卻樂此不疲，看不出別人沒興趣，也不覺得好玩。隻有組裏的老頑童應付他了幾句，其實是揶揄他。怪客自己在大辦公室裏走了一大圈，騷擾了每一個對子，把自己自娛自樂了一通，才回到座位上來。

不久，怪客又故伎重演。他手指上套了個指套，指套上畫了一張臉的樣子。每遇到一個人，怪客就舉起手指，問對方這是什麽。有人回答手指，有人回答笑臉，還有回答空氣，食指，某種動物，某個卡通角色，不一而足。無論什麽回答，都會把怪客逗得哈哈大笑。

一天，我和怪客結對編程時，怪客突然回頭問別人有關做愛的事。因為他昨天晚上跟一個女人做愛了，倒不是他沒經驗，而是有件事他覺得奇怪，他要問一下別人。別人被他問傻了，簡單地回答了。怪客轉回身繼續進入編程狀態，像個沒事人似的。一旁的我回頭看後麵兩人，大家都有匪夷所思的神情。

還有一次，怪客約了與公司A電話麵試。他就在公司裏他的電腦桌上電話麵試。他一點都不避嫌，回答問題我們都聽得見，也聽得出來他在麵試公司A。經理走進走出經理辦公室，怪客絲毫不受影響。如果不知道他被公司A拒掉多次，可能會有人認為他過於自負，誌在必得呢。

而後來怪客居然拿到了公司A的offer。辭職的時候，他與經理吵起來了。吵什麽我們不知道，隻聽到經理辦公室裏，怪客與經理吵架的聲音很大。最後他打開經理辦公室的門走出來，還站在門口與經理懟了一句，好像是說，你作為一個經理，不應該這樣對待下屬！

怪客去經理辦公室之前我們倆在結對編程。怪客回來之後想繼續，但無法平靜。他對我說，我出去走一圈。走了一圈回來後，他就迅速進入編程狀態了。

怪客離開後，我有段時間沒有固定的搭子。想起我讀研究生期間，也是一個類似怪客的nerd喜歡找我一起做課程項目。後來工作中，我又與幾個nerds相處甚歡。我一直在思考我為什麽會與nerds合作愉快。

我中學時算一個nerd，成績很好，但性格非常內向。上大學後換了一個城市，終於可以擺脫以前老師家長眼中的好學生好孩子形象了。我變得活潑很多。相比而言，我喜歡上大學後的我。大概我骨子裏有些nerd氣質，吸引了nerd。另外，我對nerd挺友好的。因為想到中學時代覺得自己除了學習好別無是處的不自信，我對nerd們有同情。而他們那些社交尷尬的行為，我覺得有些蠻可愛的。加上我性格直來直去，大概nerd們覺得我友好，也不用費腦子琢磨話外的意思，就找上我了。

這樣想了之後，我心安了。大概心底，還是怕回到中學時代那種束手束腳的自我封閉狀態吧。

本故事其他章節 -

【職場故事】極客（1）- 結對編程

【職場故事】極客（2）- 技術大牛

【職場故事】極客（3）- 怪客

【職場故事】極客（4）- 韋恩

【職場故事】極客（5）- 裁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