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5月11日）川普又簽了一個總統令：成立一個委員會，調查選民舞弊。
打壓選民舞弊是川普在競選期間反複提到的，也是共和黨長期以來從不厭倦的話題。現在川普做了總統，兌現承諾，簽署了總統令，並任命長期致力於打壓選民舞弊的堪薩斯州州務卿Kris W. Kobach領隊從事調查。盡管白宮新聞發言人在答記者問時說該調查將同時包括選民舞弊與選民壓製，總統令卻是隻提到選民舞弊，而這個也符合共和黨的一貫政策。
ACLU（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美國公民自由聯盟）已經提出法律請求，要求白宮提供選民舞弊的確鑿證據，以證明該總統令的舉措是有據可查的。川普的這個總統令不僅僅招致民主黨的極力反對，連共和黨也有人質疑這是不是有效的資源使用，是不是不應該把納稅人的錢用在這樣沒有意義的地方。
也許這樣說話會激怒一些人。但如果深入了解所謂選民舞弊的真相，這樣的質疑很可能真的是有道理的。
小布什政府曾做過長達5年的專門調查，結果是找不出任何有組織的選民舞弊。而且在如此嚴查之下，有問題的投票也是少得可憐。《紐約時報》曾報道過，近幾十年中，調查下來真正的作弊全國隻有18件。兩天前在CNN聽見一個極力為共和黨辯護的嘉賓（不記得是誰了）也說調查發現隻是有幾十個案例（dozens），這個與《紐約時報》的報道在同一個數量級，至於數字的區別在於如何定義選民舞弊，後麵會提到為什麽有不同。注意了，這是全國幾十年的總和，攤到每一次選舉，數字是微乎其微的。這樣小的概率完全不會影響選舉結果。
我可以想象有人會說，選舉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哪怕隻是一個舞弊事件也不能縱容。這樣說是不錯，可是如果那麽在乎有人舞弊，是不是也應該同樣重視選民壓製呢？一票多投或非選民參與投票與合格選民因種種壓製無法投票是同樣嚴重的問題啊！而且，不縱容舞弊與現在總統令的專項調查不是一回事，這個下麵也會解釋。
有一個事實鮮為人知：在過去的30多年，共和黨有很多設法阻止窮人投票的違規行為，比如雇傭不當班的警察穿戴“國家投票安全警衛隊”臂章，槍支暴露，把守在投票站門外。這是違法行為，共和黨全國委員會因此被聯邦法庭製裁，進入consent decree。（consent decree就是法庭和某一團體或個人雙方達成協議，那個團體或個人自願接受特別監督和行為約束，相當於有一個警告懸在頭上，直到表現令人滿意警告才會撤除。因為是雙方同意的，就說明該團體或個人承認以前有劣跡。同意接受consent decree往往是為了換取不被做犯罪的起訴。）這個consent decree最初於1982年始於新澤西州，後來別州也出現類似行為，於是法庭便發出針對共和黨全國的consent decree。又因始終不斷違規，一直被延續，每次延8年或10年。新澤西州的consent decree今年又到期了，但去年共和黨與川普競選團隊合作再次出現違規行為，被民主黨告上法庭，如果法庭認為所告行為屬實的話，將再延8年。更說明問題的是，新澤西州從來沒有發現一起投票作弊事件，所以要嚴查選民的任何提議都是沒有根據的。
我在新澤西做過選站的工作人員，我知道美國政府對每一張選票是非常非常認真對待的，整個程序的設計嚴格防止了工作人員或選民舞弊的機會。這也就是為什麽在近幾十年中，調查下來真正的作弊全國隻有18件。如果有人懷疑有太多舞弊行為沒有被抓住，因而失去了被調查的機會，我要說可能性太小了，因為選舉監督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機製是整個選舉計票過程的每一個步驟都是在兩黨的共同監督下進行的，所有的選舉工作人員是從有黨派傾向的人中挑選的，任何事情都必須在雙方代表在場時做。還記得佛羅裏達州2000年重新計票時，每一張選票必須得到共和黨和民主黨雙方的認可，照片上兩個帶著老花眼鏡的人同時盯著一張選票看？有沒有聽說每次選舉時，特別是大選，總有很多律師誌願幫忙，隨時準備起訴，準備奔向法庭？每個黨派都如此嚴陣以待，能有多少漏網的？
必須著重指出的是，共和黨不僅僅是要抓出錯誤的投票，他們更是把嚴厲懲罰作為壓製選民的一個重要手段。
這裏需要先說明一下犯錯誤與作弊的區別，這個也是上麵提到的為什麽有時候不同來源的數據稍稍有差別。嚴格地說，所謂舞弊是指有政治目的的，是明知故犯的錯誤投票。因為不知情而犯的錯誤不屬這一類。一個真實的例子，一位巴基斯坦人Usman Ali，已經在美國合法居住十多年，但不是公民，所以不能投票。在一次駕照更新時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同時也登記了選民卡。要知道，在不少DMV（車輛管理局）部門，這隻是在某個格子裏劃個勾，一切就自動進行了，而要劃勾的格子有很多個，出錯的機會蠻大的。況且，登記選民與真正去投票不是一回事。但Usman就為此被驅逐出境。這裏，Usman其實是犯錯，不是舞弊。但如果因為他被定罪了就把他歸為舞弊，當然就會使舞弊的案例增加了。還有很多類似的屬於不知情造成的錯誤被判徒刑，而對窮人來說，這基本上就意味著生活被毀了。這樣嚴厲的打壓，致使有的選民不願意登記，害怕萬一有失誤被懲罰。公正的做法是，對錯誤，糾正就行了，隻對真正刻意舞弊的才懲罰。確實是有不少法官在法庭上對這類案子提出異議，認為檢察官根本就不該在這類事情上花費資源。但是否提起訴訟恐怕就是取決於那個州是哪個黨當政了，而是否能夠達到嚴懲的目的則取決於法官了。
共和黨最主要的壓製選民方式是設法通過嚴格要求身份證件的法律，理由當然是防止作弊。聽著是有道理的，更何況還有數據說有多少多少萬的人已經去世了卻還是注冊選民，又有多少多少萬的選民兩地注冊。這些都是潛在的作弊可能。但事實是，有人去世了還在冊並不代表就會有人冒充去投票。兩地注冊也是，美國人搬家頻繁，到了新的地方去注冊但沒有把原來地方的注冊消掉，隻要他隻在一個地方投票就沒有問題。上麵這些數據根本不說明問題，而這個就是共和黨一直鼓吹的數百萬選民舞弊 – 這個是選民登記工作不到位，不是舞弊。要求選民辦理證件用於選舉，從表麵看來名正言順。但如果了解選民的具體社會地位和經濟狀況就可以知道，這個要求是故意難為民主黨的選民的。也許生活無憂的人想象不到，對有些人，去一次DMV 辦理證件都不是容易的事。有的因為工作性質，請假就要扣工資，而DMV的隊伍總是那麽長。有的人自己沒有車，去一次DMV是需要動用各種資源的。如果因為種種原因無法去辦理選舉證件，這樣的證件要求是不是一種對窮人的懲罰呢？是不是對窮人不公呢？更重要的是，這樣造成了選舉結果的不公！
其實，如何運作才是合理的，看數據就行了。美國的思維方式是以數據說話的，這一點上中國人有時還不是很理解。舉另外一個例子比較容易說明問題：考駕照。在美國考駕照，小地方比大城市容易通過；女的比男的容易通過；中年人比剛夠年齡的孩子容易通過。這樣的做法表明看起來非常說不過去，但如果看數據就知道背後是有道理的。小地方沒有車出不了門，什麽事也辦不成。讓你早點拿到駕照你才可以正常生活，這叫規則人性化。很多人出於無奈，沒拿到駕照也不得不開車，這樣多一層心理負擔，更容易出事，還不如讓你合法的開，反正小地方開車本來就容易，不似大城市技術不過硬無法上路。車技是靠慢慢積累的。新手往往開車比較小心，不太出事，就好像溺水的大多是會遊泳的。這些都是來自數據的，所以這類寬鬆政策都是有道理的。數據顯示，新手女司機很少出事，就是出事也是小磕小碰，因為她連高速都不敢上。而新手男司機就不同，所以對女司機就“寬容”了。然後，也是數據表明，十七、八歲的孩子是出車禍最多也最嚴重的一個群組，而最最頻繁的是發生在幾個好朋友一起出門，在車裏嘻嘻哈哈的時候，這就導致這個年齡段的駕照要求越來越嚴格，還不斷加出新的限製。現在幾乎各個州都規定，這個年齡的孩子，如果沒有大人在車內，隻能帶一個非家庭成員。數據，數據！這些新法律都是來自數據的，都是血的教訓！
世界上不是什麽都是越嚴越好的。要求嚴格也是有代價的。還是拿駕照來說吧，對所有人都嚴格要求的話，考駕照的人要在經濟上、生活便利上付出更多，如果這額外的付出並沒有帶來相應的減少車禍的效益，那麽對整個社會來說，也是一種資源浪費。
在沒有數據支持的情況下花費大量資源做選民舞弊調查是不是值得也是同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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