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人生 - 那些年裏做過的那些夢 (2)
文章來源: 杜鵑盛開2024-04-22 06:27:22

高考的那一年,成績尚未公布。一日清晨,一醒來母親就喜滋滋地說“你考上大學了!”我詫異地問母親為何如此確信。母親說晚上做了一個夢,一個彩色的夢。夢境裏,我和她走在一條小路上,突然前麵出現了一條小溪,阻隔了道路。因我一向膽小,母親正準備繞道,我卻一改平日裏的慫樣,輕輕一跳,越過小溪,然後驕傲地回頭一笑。小溪那邊,青山綠水,花草遍地。夢醒後,母親便確定我考上了大學。果不其然,那年我順利走進大學校門。

大學時戀愛了,男朋友講述了另一個夢的神奇預示。那年他參加高考,第一誌願大著膽子報考了某所大學。他為此一直忐忑不安。一日,他母親做了一個夢,第二日就向鄰居宣稱兒子考上了大學,並且著手縫製新被子。街坊鄰裏竊竊私語,這也太離譜了吧!就連男朋友也責怪自己母親太高調了,萬一失手,豈不丟人?但是他母親信心滿滿,按部就班縫被子。他母親的夢境裏,大門外,小巷口,赫然出現了一輛汽車。一群孩子往上擠,有的擠進去,有的掉下來。他沒有加入擠車大軍,而是靈機一動,一屁股坐在了車頭。後來如願被錄取,鄰居們甚是驚訝,嘖嘖稱奇。

那年暑假,我對母親講了未來婆婆的這個夢。母親非常篤定地說“夢確實是有講究和說頭的。你看,他媽媽夢見他坐在了車頭,人家進了重點大學。媽媽夢見你隻跨過了一條小溪,所以你隻是上了一所普通大學。”

懷孕時,妊娠反應吐得一塌糊塗,許多有經驗和年長的人據此斷定是女孩。進入秋季,天氣涼快後,便為未來的小寶寶編織線衣線褲,挑選了最愛的粉色和紫色線團,母親則建議選一些紅色和黃色,比較中性的,男孩女孩都可以穿。一天晚上,夢見一大堆的炭塊,黑黝黝的,劈裏啪啦從天而降,瞬間便堆滿了婆婆家的院落。我被眼前堆積如山、黑的耀眼奪目的的炭塊嚇得驚醒。從來未曾見過炭塊堆成的山啊!怎麽做了這麽一個奇怪的夢,百思不得其解。

“你懷的是兒子。現在可以買藍色和綠色的線團了。” 母親非常肯定。

我驚訝地問為什麽,母親說孕婦夢見黑炭生兒子,夢見花草生女兒。我更驚訝了,不相信,其實是不願意相信。因為我更喜歡女孩,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母親則斷言這是老輩人經過多少代多少人得出來的結論,絕對錯不了。最後還將我一軍“要不要和媽媽打一賭?”

以前總是挪瑜母親封建迷信,至此,我也開始迷信起來。相信人間有神有鬼,至於神和鬼在何方,又是誰,不得而知。隻是相信夢境對人生的啟示和預兆。所謂迷信,迷了才信。可是迷不迷是次要的,而事實確實如此,由不得不信。

出國那年,申請簽證的前一晚,破天荒做了人生第一個清晰的彩色的夢。夢裏我會飛,嗖地一下就飛到了故宮的紅牆碧瓦之上。且身輕如燕,輕功卓絕,在故宮的琉璃瓦間飛簷走壁。黎明前的薄霧朦朧迷蒙,第一縷曙光穿透雲霧隱約可見。一個非常美麗和令人心曠神怡的夢。這一次,我同母親一樣,心裏篤定,相信簽證定會成功。第二天,順利拿到了簽證。先生說我是那所學校兩年之內第一次簽證便成功的唯一一人。

自此標榜從不迷信的先生也開始慢慢相信起了夢境的隱秘啟示。記得那年申請綠卡,我又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家三口在長長的隊伍裏,人流緩慢往前移動。終於看見了終點,排在前麵的人順利過去了。霎那間,欄杆一放,把我們擋在了外麵。第二日醒來後,我對誰也沒有說。心裏卻很不是滋味,情緒低落。初出國門,最在意的就是身份,最想要的便是綠卡。這個夢是一個不好的征兆。一夢成朁,原本預定幾個月的申請時間一直拖延了幾乎兩年。

難熬的等待中,先生第一次問我,“怎麽好久沒有做夢了?”“其實已經做過了。”我回答。

後來得知那段時間,因為移民欺詐行為的曝光,移民局凍結了我們辦理的移民申請類別。過了大概幾乎兩年的時間,陸陸續續傳來消息,此類移民增加了審批難度。需要補充新的材料,有些人被迫重新申請其他移民類型、重新排隊。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移民之路,崎嶇漫長,患得患失中度日如年。

一日,又做了一個夢。也是一家三口在排隊,長長的隊伍,緩慢地前移。睡夢中我還在心裏默念,千萬不要如上次一樣,排到了,卻關門了。終於又輪到我們了。眼看著守門人的手又抓住了欄杆,準備關門。我心裏哀歎真倒黴啊!隻見那人手握欄杆,看了我們一眼,猶豫片刻後說“進去吧!”我們一進去,欄杆便放下了。心裏一鬆,夢醒了。

一早,我對先生宣布綠卡應該通過了。先生問“做夢了?” 我篤定地回答“是的,做夢了。”

如願以償,幾天後,收到了移民局的郵件。先生補齊所需材料,大約一個月後,收到移民局批準綠卡的公函。

有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有人說夢是反的,各種解夢的書籍和傳說更是林林總總。夢的預兆與啟示是否具有科學道理不得而知,但是我相信冥冥之中,遊蕩於意識之中或者意識之外的夢確實蘊含某種超現實的體驗,而這種超然的體驗中預示著某些個人的命運,具有預言般的神秘啟示。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卻又非常真實的存在。

人生如夢也好,夢如人生也罷,宇宙空間,確實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帶著我,一步一步走出故國家園,在大海的這一邊,尋找現實世界裏美麗的夢境人生。

昨晚又夢見天堂裏的父親,父親依舊慈愛地看著我。我剛想和父親開玩笑“昨晚睡眠如何,做夢否?”父親笑而不語,翩然遠去。一驚一急之間,夢醒了。窗外雲霧彌漫,或濃或淡的灰色雲團在天空飄移、分散、聚集,變幻出各樣的奇形怪狀,一如五歲的那年冬天,從小窗飄出的熱氣消散在空氣中。隻是父親已不能為我講故事,不能用他溫暖的臂膀保護我。歲月如流,失去了人間摯愛的父親,卻擁有了上天仁慈的厚愛。原來所謂的神出鬼沒,便是選擇了神,魔鬼便隱沒。雲聚雲散,我的夢境人生,從此穩妥地在異鄉落地生根。

(此文於2023年2月刊登於《華文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