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意識形態的濃霧漸漸散去
文章來源: FarewellDonkey182013-01-23 12:44:15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馬列局長出了緋聞,許多人借機出來醜化馬克思。到今天,馬克思仿佛已經是一個幽靈,一個同時不被東西方接受的幽靈,無處飄蕩。但這隻是我們隔著濃霧去看到的。等到意識形態的濃霧漸漸散去,你就會知道,其實你麵對的是一座大山。你之所以會被霧迷住雙眼,是因為你根本沒有讀過馬克思。

馬克思主義其實是座山脈,其中最高的山峰是他的經濟學。東西方共認的是:他結束了古典經濟學。因為馬克思把古典經濟學發展到了哲學的高度。在古典經濟學中,價值學說還是一團亂麻。大多是建立在民間諺語“勤勞是財富之父,土地是財富之母”之上的的生產要素說。馬克思抽象提煉出勞動價值說。認為商品的價值唯一決定於生產商品的勞動。這個學說很激進,但馬克思把前提設定成現代社會是一個全商品社會。生產的是商品,而分配的形式就是商品交換。而在商品生產的社會裏,勞動價值說可以說是不證自明的。而勞動價值說的必然邏輯結果,就是生產資料應該公有。就是俗話說的“一切歸勞動者所有。”

今天看到一些道德家,一麵在罵當今世道物欲橫流,一切淪為利益交換;一麵又跟著謾罵馬克思。我們就知道,這些道德家,也許有些德,但肯定沒有道。是典型的葉公好龍。與以往的那些出於同情和慈善的社會主義者不一樣,馬克思的公有製和階級鬥爭學說,是建立在鐵一般冷冰冰的經濟理論基礎上的。而這個理論體係有著極強的整體性,從邏輯上是無法駁倒的。正是這一點,讓資本階級和所有的偽善者們瑟瑟發抖。

西方後來的經濟學家們匆匆把馬克思和其他古典經濟學說一起打包掛起來了。因為這個合乎邏輯的發展,實在是資本所不能接受的。西方經濟學家寧願回到生產要素說,而且更退一步,否認生產要素有自身價值,隻承認有價格。因為即使生產要素說,也無法排除勞動要素在其中。如果勞動有其固有價值,就該有相應的權利。他們無法正視這一點,就隻承認價格。價格是市場定的,所以剝削和低工資都是天經地義的或不存在的。但是,對於一個連自身價值都否定了的學說,如何進行哲學思考?為了繞過馬克思,經濟學決定自降身價,隻進行形而下的研究。這倒促進了技術或應用經濟學的發展。但可以說,從思考的深度上,今天的經濟學家從沒有達到馬克思的水平。

同時,馬克思體係的邏輯整體性太強大了。任何對其進行修正的試圖,都會麵臨哲學上的困難。所以,西方經濟學采取的對策是繞過,從馬克思之前重新開始。而所謂“東方”,即二十世紀的實踐社會主義陣營,用列寧主義代替了馬克思,讓馬克思隻作為一麵旗幟。

馬克思還是最早的數理經濟學開創人之一。他應用數學的水平,遠遠高於同時代的其他經濟學大家(倒是有一兩個小家水平也很高)。就是傳統西方經濟學的兩條腿之一的 “一般均衡論”,也是公認的在馬克思的著作中已經具備。二戰前環境相對寬鬆,很多經濟學家,把一些數量表達公式還冠以馬克思的名字,比如薩繆爾森。但二戰後,打著馬克思主義旗號的蘇聯露出了肌肉和牙齒,冷戰日寒。薩繆爾森也修改了他那著名的教科書。

可以這樣說,整個西方經濟學,都因為要繞過馬克思,而改變了途經。馬克思曾經這樣說他同時代的經濟大師們:“平地上一堆土,看起來像座山”。資本階級看來是搞錯了。他們以為馬克思隻是一堆土,能繞過去。但沒想到真是一座山,是誰也繞不過去的山。於是就放出了意識形態的濃霧,把這座山遮掩起來。讓自己和別人都別去看見,也不承認大家其實都在磕磕絆絆地爬這座山。

馬克思的分析隻是揭露了事實,剩餘價值說公開了資本社會分配關係的本質。他開的藥方也許不靈驗,但他發現的真相,建立的邏輯整體性,是無法否定的。我們也許不需要回到馬克思,按今天科學和經濟學的發展速度,任何一百多年前的學說,要麽過時了,要麽被吸收成為基礎的一部分。但馬克思經濟學的曆程有些例外。他被禁忌了。由於強烈的意識形態影響,一門學科,為了回避某一種學說,選擇把金字塔建在了沙丘上。因為他們在回避馬克思這個名字時,連同他發現的事實和總結的客觀規律都一起遮掩起來了。但這樣做是無補於事,金字塔會一直下沉,直到接觸到基岩。馬克思的經濟學說,即使永遠不被公開承認,也會被拆零或改頭換麵被那些反對他的人偷偷地運進來。

所以我們無法繞過馬克思,可以借意識形態的濃霧掩蓋一時,假裝繞過去了,卻隻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曾經有些人認為已經繞過馬克思了,比如二戰後的美國奇跡。其實它隻是靠剝削國際社會,活在李嘉圖的比較優勢裏。今天我們越來越清楚地看到,美國其實並沒能過得了這個坎。當全球化日益接近,資本無處可逃的時候,我們會看得更清楚。也許這是為什麽馬克思說,在邏輯上,社會主義無法在某一個國家單獨實現。

美國實在是最掩耳盜鈴的一個。一方麵是全球最早開始保障勞動者權益,縮小勞動力價格和價值差別的國家;一方麵又放出最多的意識形態的濃霧。偷偷地實現馬克思的理論,隻為了證明自己繞過去了。但馬克思的邏輯是繞不過去的,剩餘價值空間越少,美國資本就日益難受。美國可以忌談階級鬥爭,但無法否認階級的存在。於是不得不承認有“階級”,但這兩個字隻許用在“中產階級”的組合中;不承認勞動力價值說,卻規定“最低工資”。公然違反勞動價格說?妖魔化公有製,卻羞羞答答地用“stakeholders”代替“stockholders”;可以抹殺“剩餘價值說”,卻無法阻止資本追逐剩餘價值。當美國的勞動力價格向勞動力價值接近時,因缺少了剩餘價值空間,國內資本就向亞非拉大逃亡。

意識形態永遠是政客的最愛。爬山雖辛苦,總統依然要表現感覺良好。看到當今美國總統在簽署一個隻有短期效力的法案時,也煞有介事地用上七八支金筆。我就想到160年前的馬克思,用一根普通的鵝毛,在紙上草草寫下:“讓統治階級在共產主義革命麵前發抖吧”。這個世界居然真的就一直發抖到今天。同樣符合馬克思預測的是,今天抖得最厲害的,就是最發達的國家。

一個混跡在圖書館、酒館和劍術館的三館閑人;一個無錢、無權和無固定職業的三無博士;隻是憑運氣在紙上隨便寫幾個字,就能讓世界發抖兩個世紀?在跟風罵老馬之前,我會勸你是不是找時間讀一點原著。並感覺一下所站的地麵,是否真的那麽平靜。上躥下跳,有時隻是發抖的一種放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