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故事—55. 初次發病
文章來源: Alabama2018-08-31 06:21:08

一路上從上海回轉美國,沒有意外發生, 我感到寬慰。

飛機準時到達Birmingham機場, 兒子在出口處等候。 他用車子把我們接回家, 怕我們沒有晚餐,為我們準備了肉餡, 包上餃子, 和我們共進晚餐。 他有自己的住處, 晚飯後,很快離開我們回他自己的家去了。

第二天, “梅”突然對我說:“我發現小佳偷東西。”小佳是我兒子的名字。 “不可能! 他有工作,他的工資高, 他還需要偷什麽東西。”我不以為然地回答。 她卻十分正經:“你不信? 他偷了你的襯衣,偷了廚房的餐具等等。” 然後, 她一遍又一遍地給我強調, 兒子要偷東西。

我給她弄糊了,兒子真要拿東西? 我不信。 我就打了個電話問清兒子:“如你拿了家裏什麽東西, 就拿回來,你媽不高興。”兒子回答:“我怎麽會拿家裏的東西, 需要什麽不會自己去買?” 晚上, 兒子給我寫了個電子郵件:“我在網上查了一下, 有腦退化症的病人常常懷疑別人偷東西。”我就去翻書, 果然, 書上寫的很清楚, 有些腦退化病人時常懷疑別人有偷竊行為。

我就耐心勸她,不要懷疑兒子, 他不會拿家裏東西的。 但是, 規勸無效, 不僅不聽我的勸說, 把所有的餐具都編上號碼,“他偷,偷多少我都知道, 我有編號。” 我一看, 這肯定不是正常人的行為。 我再次勸她就醫, 她再次拒絕。

幾天之後,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 斥責我包庇兒子:“兒子行為不軌, 你應該對他指責, 幫助才對。 如他不聽, 你應該揭發, 檢舉。 你是他父親, 不該包庇兒子, 你也有罪!”我說:“他都沒有回家, 怎麽偷東西了呢?” 她氣憤地說:“我們回中國, 正好給了他偷東西的機會,不可原諒!”

如果她就怎麽責怪我,責怪兒子, 也就罷了。 她說著說著就要打電話給警察局報案, 打電話給兒子單位,揭發兒子的盜竊行為。我這下給她惹氣憤了, 嚴厲地製止了她:“你給警察局打電話, 你有足夠的證據? 你給他單位打電話, 失去工作你養他? 你別胡鬧!” 接著我告訴她:“兒子真要犯法,美國有法治處置,要他認罪, 要他坐牢, 我不會幫他說一句。”

我平時很少發火,她見我一下爆發出來, 給鎮住了。

我感到有點走頭無路,給她好言好語, 她聽不進;要她去醫院看病, 她堅持不去。 我給她哥哥打電話,他哥哥在北卡杜克大學工作, 我如實告訴他“梅”目前的狀況, 我很焦急, 希望他給予幫助。 他說:“讓我和她談談。” 我就把電話給了她。 當然, 他哥哥和我一樣, 勸她,你兒子不會偷自己家的東西。 她一聽和我一個調, 把電話一下摔回給我, 說了聲:“氣死我了, 我感到羞恥,我感到心痛!”

接下來幾天,天天藏東西, 就怕兒子在回來拿東西。 並責令我把我們門上的鑰匙從兒子那裏拿回來, 不讓他進我家的門。 我就告訴兒子暫時不要回來, 等媽媽平靜一點再說。他已成年,很懂事說:“媽媽有病, 沒關係, 我就不回家。”

她藏完了東西自己又記不住放在哪裏,“肯定又給兒子偷了。” 她天天藏東西, 天天說兒子偷東西, 我天天給她找東西,真是筋疲力盡!

即便我找到了她所說被兒子偷了的東西:“你說給'小佳'偷了, 不是在這兒嗎。” 她回答:“你不能證明他沒有偷過東西! 他偷過其他東西。”我真是無法和她說通, 又不能強製她去看病。

我已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 知道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幾天之後, 我的駕座出了點故障, 需要到車行去修理,“梅”和我同去車行。 車行要我們等待1-2小時, 由他們檢查的結果再作決定如何修理。大概一個半小時之後, 他們告訴我通過計算機檢查,諸多部件已經老化, 需要更換, 價錢大約要1500刀,包括零件和人工費用。 我一計算, 車子已用了12 年, 跑的路程也已到了11萬邁, 換個新車吧, 不就省去修車費用了。

和“梅”一商量,她說:“車子的事情, 我不懂, 由你處理。”我原來的車是Toyota, Avalon, 挺好用, 車廂寬大, 開起來平穩,從來沒有出過問題, 開了12年,這是第一次故障。 我想換一輛新的Avalon, 將舊車賣給車行算了。 那個售貨員積極幫我找車。 幾輛新車, 價錢壓不下來, 大概在3萬五到3萬7之間。我說:“我不想貸款,手頭隻有3萬,加上舊車可以賣2500刀, 我能出3萬兩千五, 要一輛新車。”

售貨員態度非常好,要我等一等, 他和老板商量一下, 給我找一輛合適的車。 去了不多久, 開了一輛車回來, 看上去是新車。 他告訴我:“這輛車來了隻有3 個月, 是老板弟弟開的車, 才開了3000邁, 等於新車, 老板要價3萬4, 你看如何?非常接近你要的價。”

我說:“我說過, 我隻能出3萬兩千五, 你一定要3 萬4 ,不買了,我就去修車。”他說:“等一等,我再和老板商量。”不到5分鍾, 他又回來了, 3萬3, 老板不能再讓了。 我一想原來3萬5 的車, 隻開了3000邁, 確實等於新車, 又降了2000刀, 買吧。 “等一等, 讓我給太太看過後再說。” 我對售貨員說。

“梅”看了車,“珍珠白”正是她最喜歡的顏色, 車廂內外幾乎全新, 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 她說:“那就買吧。”

售貨員又把車開到修理部,將車內外清洗一番, 外殼上了蠟, 真像一輛嶄新的車。 我又試開了一下, 很好, 就這麽定了,買下了這輛車。 我沒有帶支票本, 信用卡又不夠支付3萬,在售貨員複印了我的身份證後,同意支票和舊車執照明日交給售貨員。新車的執照,一周後寄到家中。 一切就緒,我把舊車裏的東西, 搬到新車, 開了新車回家了。

本來是件高興的事,開了一輛新車回家了。 一上車, “梅” 就開始埋怨:“舊車好好的, 為何要買新車?”我回答:“不告訴你了,修車要1500刀, 我不想付修車費, 反正舊車也該換新了。 你不是看了車, 同意了嗎?” “我又不懂車, 要我看車沒用,反正一切都由你做主。”我知道她的脾氣說發就發, 就沒有啃聲。

回到家裏,她先檢查原來車上的東西是否全搬回來了, 查來查去發現少了一個指南針, 是Moving Sale買來的, 隻花了一毛錢, 好玩。 她竟大發雷霆, 質問我為何漏拿了指南針? 我說:“沒有關係, 明日要回去交支票, 我把它拿回來就是。” “不行! 我問你的為何漏拿了指南針?” 我有點來火了:“漏拿了就是漏拿了,有什麽‘為何?” 再說, 指南針也就是花了一毛錢的事, 用不到這麽大驚小怪的。” 她一聽火上澆油, 對我大喊大叫:“你不拿回來, 你失職, 你還有臉跟我辨?”

當時, 我沒有認真考慮不是她的脾氣, 是她的病。 我看到的隻是她如此蠻橫無理,我再也不肯相讓,就這樣一去二來,竟然為了一毛錢的一個指南針, 吵了3個小時, 還不見罷休, 她越吵越來勁。 我氣炸了, 這樣的生活還能過下去嗎?我一頭向牆撞去, 死了算了! 哪知美國的牆不是磚砌的, 撞上去無事, 隻是起個胞。 我當時也氣瘋了,完全失去自製能力,“好! 一了百了!” 我拿起一根繩索, 上吊去! 我直衝下樓去。

那時, 她神智還沒有完全糊塗,聽到我說一聲“一了百了”, 又看到我急衝下樓, 她遲疑了一回,也跟著下樓。 我已將繩索套上了車庫的房梁, 還沒有打結, 她一把抱住我, 直喊:“別這樣, 我錯了, 我對不起你。” 然後, 就是抱住我的頭, 嚎啕大哭。 我,流下兩行熱淚。

冷靜下來, 反省自己,感到人不能衝動, 尤其不能衝動到不能自控的地步,危險! 如果“梅”不及時下樓, 隻需5分鍾, 我先她去仙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