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故事—52. 夢想破滅
文章來源: Alabama2018-08-24 06:02:29

在“梅”退休6個月後,我也退休了。

我感到一切心滿意足,應該休息了。 我有房, 有車,有保險,有存款,我的退休生活應該無憂無慮, 沒有後顧之憂的。

回顧我們從分配到貴州山區, 在窮山溝裏生活了七年,一路奮鬥, 調貴醫任教,報考研究生, 聯係出國,在科研上雖不能算成果累累,20多年一共發表60多篇論文, 最後以副教授告終。 我很現實,我來美國已經43歲了,現在60 多歲,又正值美國進入科研基金緊縮時期,再想拚搏終身教授,年齡和時間似都不允許。加之, 太太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不是很好, 照顧和陪伴太太可能是晚年的主要任務。 就這樣, 我也退了。

我並不擔心退休下來無事可做,興趣愛好多樣的我, 想學點英文, 想學點中文, 想學點曆史, 想練練寫字, 想提高攝影技巧。。。。。。真是天方夜譚,想入非非。 我夢想著退休後有一個溫馨, 美滿的晚年;我夢想午睡過後, 和我的那位“梅”坐在後院陽台, 喝一杯濃鬱的咖啡, 吃一塊奶油蛋糕;我夢想後院成為果園,春季花開滿園,秋季果實累累;我夢想頻頻出去旅遊, 遊遍世界名勝; 我夢想在頂尖的攝影雜誌上發表我的攝影作品; 我夢想到50年金婚紀念時, 開一個大大的派對, 邀請所有我的朋友參加;我夢想把我的積蓄,捐助給貧困的人們, 接濟他們度過困難,為生活在底層人做點貢獻。。。。。。

夢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夢就是夢, 不一定會成為現實。 而且, 我的夢想太多, 豈能個個成為現實? 我的宏偉計劃,天真夢想, 除了午睡後的一杯咖啡之外, 幾乎沒有一個夢成為現實。

在我退休前一年,我已有計劃。 我家的後院挺大, 後院的一半買來就是荒蕪的, 盡長野草, 無法插足踏入。 有許多好心朋友給我建議, 做個網球場, 建個遊泳池, 種點花樹, 果樹什麽的。。。。。。我已是個上了年歲的人,沒有年輕人那樣的浪漫,務實一點,我想還是種點果樹吧, 不用太多的花費,既學點作物栽培,又有水果吃, 多美!晚年, 隱居務農也不錯啊,學學陶淵明,寫點什麽田園詩篇,不挺有詩意嚒。

誰知遭遇滑鐵盧了! 我花了5年功夫, 從清理荒蕪的後院開始, 栽上20多棵不同種類的果樹, 好不容易等到開花了,結果了, 心中好生喜悅, 看著果子一天一天長大。每天早晨一起床, 必到果園去轉一圈, 啊!金黃色的桃,淺綠色的梨,深紅色的蘋果,紅黃間色的櫻桃,看著高興 。 勞動是需要付出的, 除了上肥,剪枝, 除雜草, 殺蟲外, 我還把桃子一個一個用紙袋包起, 防止桃子生蟲。 即便如此, 桃子還是有蟲, 第二年長到鴿蛋大小幹脆全部落地,一查網上稱為‘落桃’, 據說受粉不良。如何治療, 要人工授粉。 我沒有時間去做人工授粉, 隻能看著未成熟的桃子往下落。

梨子, 蘋果長得不錯,“梅”看著好高興, 桃子吃不到, 我們可以吃梨子,蘋果, 也不錯。 誰知一個晚上所有的梨子, 蘋果被鬆鼠一掃而光。 而且,我的美國鄰居說, 鬆鼠嚐到甜頭, 第二年必來造訪。第二年, 像桃子一樣, 我把梨子用紙袋包起來, 結果鬆鼠把紙袋撕破, 把梨子給掏走了。

我在網上一查, 可以捕捉鬆鼠。 有幾種捕捉方法, 一種像逮老鼠一般,把它夾死。 但有的網友說鬆鼠身體比老鼠大, 不容易把它夾到。 最好的方法是用籠子誘捕。 我立即到Lowe’s 去買了兩隻籠子, 東邊放一隻, 西邊放一隻, 用很香的Bacon 作為誘物。 第二天一早,我興衝衝的看逮住幾隻鬆鼠。 結果一看氣死我了, 鬆鼠把Bacon 吃了, 居然給它逃脫。不甘心, 再來。 第二次一樣, 把誘物吃了, 沒有逮住鬆鼠。 幾次的失敗, 我隻能認輸, 一個在大學搞一輩子生物研究的科研人員, 還不如一隻鬆鼠聰明。可悲啊!!!

結果一氣之下, 把果樹砍了。 老婆問我:“怎麽把果樹砍了?”“砍了! 不栽果樹了。”我說。 “罷手不幹了?”她接著問。 “不! 栽花樹!”

退休的第一年,“梅”的狀態還好。上午去老年中心,跟著做健生操。 下午去圖書館,我們開始讀英文小說,第一部英文小說是 “The Da Vinci Code” (達芬奇密碼), 一部非常難讀帶有宗教性質的小說。 我的英文水平隻限於專業方麵,讀小說感到困難,我邊查字典, 邊讀小說, 四個月功夫, 把它啃下來了。以後又連續讀了十幾部英文小說,直到“梅” 的病情加重而中斷。

中文也斷斷續續的學一點,隻要有空,那怕隻有十分鍾時間, 讀點文學性的, 武俠性的, 趣味性的, 以及微型小說。 把好的詞匯, 經典的句例, 精彩的段落, 摘錄在筆記本, 以供不時學習之用。 後來也因太太的病情加重而中斷。

退休開始時,“梅”的病情並不十分嚴重,可以外出旅遊,後來漸漸感到困難。 最最使我感到擔心的是害怕她會走失,因為我和她所講的話她記不住。有時我內急, 必須上廁所,叫她在外麵等我一下, 別走開。 隻一轉身她便忘記了, 看不見我,她就害怕, 就千方百計要來找我, 恰恰走失。 下文會有詳細描述。另一個問題是“梅”常常尿頻尿急, 有時半路上找不到廁所, 她急得要命,有時因為尿急而發脾氣。 幹脆,我在車上帶上便盆, 實在沒有辦法就在車上方便。

攝影是我們兩人的共同愛好。自我進了Canon 5D MarkIII以後, 我的Canon 5D就成為她的專用機, 我特意給她配備了一個50mm, f1.4的鏡頭, 比較輕巧, 使用方便,出片質優, 她十分滿意。 確實出了不少好片。 隨著病情的進展, 她漸漸減少攝影的動力,加之體力越來越弱,拿起相機感到困難。 到最後, 看到我攝影, 她就感到煩人。 我也因為旅遊減少, 從愛好風景攝影,人物攝影, 改為專攻花卉攝影。 因為,花卉攝影就在家裏就可完成。 最後, 我成為全職保姆, 連拍花卉的時間也沒有了。

雖然我並不富有,在經濟上有點積累,希望在晚年做點慈善事業,盡管盡力微薄, 也算為世人作點好事。 比如給圖書館一點投資, 買進書籍供公眾閱讀; 給老年中心一點投資, 讓他們給老年人的服務有所改善;或設立一個“腦退化基金”,為臨床科研提供少量資助, 等等, 等等。到“梅”住院以後, 這種想法灰飛煙滅, 因為醫生明確告訴我, 在她疾病的晚期, 隻能住進Assisted Living 或Nursing Home, 其費用根據服務質量的優劣,高達5-8萬一年。我的積蓄必須要為她住進Assisted Living/Nursing Home做好準備。

最後, 我成為她的全職保姆, 為她提供一切生活保障, 從穿衣, 洗澡, 到如廁,都要我協助。我不得不放棄自己所有愛好,全程陪伴她, 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