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故事—8. 少年得誌
文章來源: Alabama2018-04-20 06:24:02

考上了蘇州最好的高中,除了自己有點飄飄然之外,常常提醒自己不能再浪費自己的青春年華。 首先, 抓緊時間讀好書。

高中期間, 是我的性格形成時期, 是我的青蔥歲月, 我開始表露出外向的性格。 自信好學,興趣多樣,富有幻想,見異思遷。 我想當個演員,想做個文學家,歌唱家可以盡情的抒發自己的情感,藝術家也許挺自由。。。。。。一天一個夢在我頭腦中飛快的旋轉著。 除了讀書之外, 我利用可用的時間,學唱歌,練體操,打乒乓,學遊泳,拉提琴,繼續繪畫。感到這段時間我的精力和靈感真是取之不盡,用之不歇。

我們的班是一個很好團結的集體,每年學校的歌詠比賽中總拿冠軍;我參加了學校的射擊隊,每個周五下午有2 小時的射擊訓練;乒乓球, 我是校隊,常常和校外球隊比賽;我們班上的男女生還常常組織去金雞湖蕩槳劃船;體育老師還要求我參加校體操隊, 不過我很膽小,高難度的動作做不起來, 我謝絕了體育老師的邀請。種種活動占有了我很多的時間, 但是讀書我始終沒有放棄。

當時的蘇高中, 鼓勵學生住宿。 為了鍛煉自己獨立生活的能力,也節約來去學校路上消耗的時間, 我要求媽媽給我住校。 當時媽媽看我已經走上正道, 她也積極支持我住到學校去。 於是, 16歲的我開始了集體生活。住校有個最大的好處, 就是每天晚上的晚自習, 從7點到9點必需上晚自習, 要點名。這三年的住校生活養成了我規律的生活習慣, 對我以後在職業上的選擇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二年級時,有一位從上海轉來的同學,他是我這輩子最最敬重的三個人之一。此人姓王,一到班上就顯露了他在數學上的才能。他雖然和我一樣, 高中二年級的學生,但他已經在自學大學裏的高等數學。 不僅如此, 每期的數學通報上都有他發表的文章以及難題解答。我把他當成神。 在和他交往的過程中我的數學有了極大的提高。另外, 我喜歡上了物理學,我和幾個誌趣相投的同學,常常聚在一起, 計算第一宇宙速度(即天體航行器環繞地球飛航的速度,7.9千米/秒), 第二宇宙速度(即天體航行器擺脫地球引力的速度,11.2千米/秒), 迷戀於空氣動力學。

三年的中學生活過得飛快, 我們已經到了三年級下學期了。 所有高中的功課已經全部學完, 最後這半年在各門功課老師的幫助下,集中精力去複習功課, 準備迎接高考。

1961年, 正值大饑荒過後, 全國資金缺乏, 高校緊縮, 招生人數銳減,是高考最最困難的一年。 據我回憶, 那年全國招收大學生總人數隻有15-16萬(如果沒有記憶錯誤的話)。在這樣的形勢下,考生都十分緊張。 我在班上算不上尖子(蘇高中聰明的學生太多), 但學習認真,成績優良,尤其善長數理, 夢想有一天成為空氣動力學專家, 向錢學森靠攏。

這半年, 課堂的上課時數減少, 自己複習的時間增加。 蘇高中的學生個個都是有理想, 有抱負的年輕人, 蛀書蟲。 他們3個, 5個聚在一起, 討論著, 爭論著,背誦著, 研究著,相互請教著。氣氛是極端熱烈而認真的。 由於個性的差異, 我不太喜歡集體複習功課, 我常常單獨行動。

蘇州有個庭園,叫滄浪亭。 它和蘇高中,十分靠近,約有10來分鍾的路程。一有空餘時間我常常去滄浪亭的茶室內複習功課。此園數易其主,曆經滄桑,院內景物都是傾毀修複,全園景色簡潔古樸,園中假山,園外池水,落落大方,以自然為美。初春下午,樹尖剛剛冒出嫩芽, 早春的花卉含苞待放, 在柔和的陽光下, 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

我常常選擇沿著池邊的一間茶室,泡上一壺龍井茶, 那時一杯龍井茶很便宜, 一毛錢一杯, 還給你一暖壺的熱水, 讓你自己加水。 我就這樣一邊呷著龍井茶, 一邊認真地複習功課,無顧窗外迷人的早春景色。 常常複習到庭園要關門了, 我才泱泱地走出庭園, 回到學校。

蘇高中在全國頗有名氣, 從解放後到60年代初, 每年考上清華, 北大的名額,是名列前茅的全國幾所高中之一。盡管如此, 由於大學招收人數的銳減, 人人憂心忡忡。 我尤其緊張, 哥哥姐姐從外地寫信回來, 給我鼓勵, 給我加油,給媽媽多多寄錢回來, 要媽媽保證我的營養。在這種情景下, 如果我考不上大學, 我真是無地自容, 難於向哥姐們交代。 在我的精神上造成沉重的壓力。

記得那年高考分三類, 第一類是理工科, 第二類是醫農科, 第三類是文科。以我本身的誌向, 應該考第一類, 理工科。 但是看到大量優秀的考生湧向理工科, 麵對這樣的動向, 我當機立斷, 改報第二類, 醫農類。 醫農類中還分有兩類大學,第一類大學(高質量)和第二類大學(中等質量)。第一類可選五所大學,其中第一名我選了複旦大學的海洋生物係;第二類大學中可選15所大學(其中包括大專),第一名我選了南京醫學院的醫療係。 就這樣,我用了《田忌賽馬》中的田忌用上馬對中馬, 中馬對下馬原則,歪打正著,我考上了南京醫學院,雖然不是我的第一類第一誌願,上海複旦大學海洋生物係。那年,我18歲。

全班54個同學中,考上正規大學的隻有8人,還有4人考上大專,我是班上8個幸運兒之一。其他沒有考上的同學中, 大多學業非常優良, 隻是我所擔憂的成為事實,很多成績優良的考生擠在同一個理工科, 顯然, 中間必然要淘汰許多優異的考生。 這是我有生以來, 在關鍵時刻動用了自己的智慧, 順利的解決了高考的問題, 為以後的生活和事業開始積累了經驗。

據說, 第二年,大學的名額增加了,我班上又有許多同學考上大學。

全家人浸沉在興奮之中, 哥哥姐姐分別從外地寫信回來表示祝賀, 媽媽看到兒子成功, 由衷的高興,殺了隻雞, 給我補補身子, 說:“你累了!”

當時的大學是免費的,但要自備生活費用。 媽媽馬上作出指示, 讓我哥哥每月寄20元給我,作為上大學的生活費用。 當時哥哥是上海浦東糧管所的職員,工資隻有75元,他每月要分出20元給我, 一寄就是5年。 有我今日, 不會忘記哥哥對我的支持。

媽媽為兒子準備行李,塞滿了一隻大箱。 還怕我在南京冬天受凍, 特意為我趕做了一件皮大衣。 送行時她看著我許久,許久,眼中顯露出淚花。 隻輕輕地對我說了一句: “你上大學了,奔你的前程去吧!”此時此刻她的心情是喜悅?是憂傷? 是驕傲? 我不清楚, 她有6個子女,她送走了一個又一個,我是她送走的最後一個。 再也沒有子女可送了,她將麵對孤獨, 冷清的晚年!

天下的母親不都是望子成龍嗎? 我想起了孟郊的“遊子吟” 詩句,“慈母手中線, 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 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 報得三春暉。” 正是我和媽媽離別時的真實寫照。

我的內心,興奮到極點,我將要走出家門, 擁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