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43歲來到美國， 其目的是學習分子生物學。

最先，在M博士領導的一個實驗室做補體基因方麵的研究工作。 這個實驗室在補體研究領域裏可算得上世界領先水平。 我在那裏工作了13 個年頭， 發表了21篇文章，打下了基因研究的堅實基礎， 包括了實驗手段和基礎理論。13年後， 老板退休，去國外一個研究所任所長， 要我跟他一起去。 我考慮到我的家庭和孩子， 留在美國， 沒有跟去。 在其他實驗室轉了一圈後， 58歲， 進入基因治療中心（Gene Therapy Center)， 做這方麵的基礎研究。

這個中心當時是世界最大的一個基因治療中心， 中心主任A博士，在基因治療領域可算是個領軍人物。 中心 有60個工作人員, 除了主任外，還有一個副教授（Associate Prof）和8個助理教授（Assistant Prof）， 都是博士水平。 在鼎盛時期， 這個中心每年可發表50-60篇文章。 A博士給我的第一個任務是要我構建一個條件複製型腺病毒載體（Conditionally Replicative Adenoviruses), 簡稱 (CRAds)。 這種載體借助一個啟動子（Promoter) 的調控， 使得腺病毒在腫瘤中得以大量複製， 在其他正常細胞中複製被抑製。 大量複製的腺病毒可將腫瘤細胞破壞而正常細胞未受損害。 因而， 腫瘤得以治療。

開始， A博士要我把一個趨化因子受體（CXCR4) 的啟動子組裝到腺病毒的調節部位， 以控製腺病毒的複製，但我感到這個啟動子對腫瘤細胞的特異性不高。 在我搜索論文時， 發現了一個嶄新的基因， 叫凋亡抑製蛋白基因（Survivin gene) ， 它有高度的腫瘤特異性， 隻表達於腫瘤和胚胎組織， 而正常組織細胞表達幾乎為零。很快， 我從一個同行手裏拿到了這個基因的啟動子全序列（DNA sequence ). 駕輕就熟， 在我的實驗員的幫助下， 不到一年的功夫， 第一個在世界上構建成了一個新型的Survivin-CRAd載體。 實驗證明， 在腫瘤細胞中腺病毒複製十分活躍，尤其在神經膠質瘤細胞， 在正常細胞的對照組中腺病毒複製活性極低。 文章發表後引起同行的關注，芝加哥大學的一位神經外科主任， Doctor J., 主動要求和我合作， 進行神經膠質瘤細胞方麵的基礎研究。 我們在動物實驗上得到證實， 這種載體確實可以殺死神經膠質瘤細胞， 從而腫瘤生長受到抑製。 Doctor J。對此結果滿意， 興趣極高， 準備向NIH和FDA申請臨床試驗。

有一天， NIH的一個小組到基因治療中心講述如何申請專利。 第二天， 我征求A博士的意見，想申報Survivin-CRAd載體的專利。 他大力支持， 他說：“你把資料整理好， 要圖文並茂， 盡快上報！“ 我很快把發表的文章收集起來， 製好圖表， 配上文字， 重點說明該載體在腫瘤， 尤其在神尤其在神經膠質瘤上的特異性， 以及臨床應用的潛在可能性。 申報就在學院進化， 向專利局申報專利的費用， 約十萬左右（當時的價）， 由學院支付。 在這過程中， 有一張表格要填寫， 上麵寫明一旦有人購買此專利， 買方要付一筆款給賣方， 一般根據應用的廣泛程度， 款項大約在幾十萬到幾個米左右，學院將提取款項中的75%， 另外25%歸實驗室所有。 我就此征求A博士的意見， 他十分爽快地說：“你是主導構建載體者， 我是實驗室主任， 我們平分這25%， 一半一半。“ 我就按照他的意見， 對開這25%， 填寫到報表上。 三個月以後， 學院專利主管單位要求我們開個會， 包括我的老板， A博士，和我。 會上，學院專利主管肯定了上報的材料的科學性和應用性，準備上報，唯一不足 的是動物實驗的數量不足， 希望能增加實驗動物的數量。 A博士一看上報有望，沒有等我開口， 連連讚同， 並說：“我們增加動物數量，明年再報”。當時， 我很奇怪， 學院專利主管並沒有撤銷這個專利， 隻是要求增加動物數量， 而A博士卻自行撤銷申請， 我久久不能理解。

不到半年， 我們中心的一個博士生， 到我辦公室請教如何填寫專利申請表，是A博士要求他協助填寫的，申報Survivin-CRAd載體的專利。 我一看， 就是我上報的材料，連實驗動物數量也沒有增加， 隻是改頭換麵， 將其中主導構建載體者改成A博士， 當然一旦有人購買此專利， 學院將提取75%， 另外25 % 全歸A博士。噢！ 我懂了， 他為何急忙撤銷第一次申請！

我沒有和老板抗爭，隻淡淡一笑，按照中國老祖宗的教誨，“退一步， 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