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了一扇門,死去了七個人。
文章來源: spot3212021-07-25 15:04:57

昌平縣(現在叫昌平區)位於北京城的西北邊,距離市中心的天安門大約有近50公裏的距離。

但凡想去北京遊玩的人們,都會遇到一個同樣的問題:去北京看什麽?答案是:除了現代的鳥巢、水立方、歌劇院、央視電視塔之外,當然是去看跟明、清兩代王朝曆史有關的東西。果真如此,那麽昌平就應該算是重要的一景。

許多聽說過明十三陵的人,並不一定知道它確切的地理位置。其實十三陵就坐落在北京昌平縣境內,陵區四周圍被青山環抱,中部是平原,陵前有小河曲折蜿蜒,是個不可多得的建陵寢的風水寶地。在明朝建朝的230多年間,那塊地方一共興建了13座帝王陵寢,故而被後人統稱為十三陵。

雖然昌平境內有明朝的皇陵十三個,但是迄今為止,真正被挖掘的就隻有定陵一個。為什麽隻挖了一個就不再挖了?這就要從下麵的悲劇故事裏尋找答案了。

1956年9月18日,北京往北46公裏。這裏是明代十三個皇陵之一的定陵。七個農民打扮的人站在這裏。他們即將要幹一件大事情:挖開皇帝的陵墓,進去探險。此前,他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找到定陵的地宮入口。眼下,成敗就在此一舉。

在入口前經曆了一段長長的尷尬的沉默之後,他們最後抓鬮決定了先上的兩個人。在場的還有兩個特別的夥伴:一條黃狗和一隻大公雞。那是他們在附近的村裏買回來用於探試進陵墓的路的。

他們決定先放狗進去試一試。然而這條原本很溫順的黃狗在被拽到地宮門口後,除了一直衝著裏麵狂叫外,就是不肯進去。沒辦法,他們隻好把雞從洞口扔了進去。但是雞馬上撲棱著又飛了回來,似乎看到了什麽神秘而可怕的東西。幾個人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不能怪他們膽子小,不敢直接下去。一年多前,他們剛決定要挖十三陵後不久,附近就發生了雷劈死人的事情。附近村民紛紛傳言,這是皇帝在地下顯靈了。又有傳說,皇帝的墓裏麵到處都是機關,飛刀、暗箭、毒氣,碰到就死不說,誰知道裏麵會不會有死不瞑目的殉葬宮女。而且,這裏麵埋的還不是一般的皇帝,是有名的萬曆皇帝。

萬曆是明神宗朱翊鈞的年號,他是明朝第十三個皇帝,整整在位48年。他10歲登基,21歲就興師動眾為自己修建這個陵墓,光選址就用了兩年半。之後建陵,一建就建了6年多,花費白銀800萬兩,相當於國庫兩年的全部收入。自從這座陵建成以後,萬曆就開啟了整整20多年不上朝的傳奇,他究竟都幹了什麽誰也不知道。

此刻站在地宮門前的幾個人當然不知道:幾十年後,會有一位學者在大洋彼岸寫出大名鼎鼎的《萬曆十五年》,風靡中國。

眼下,這幾個平均學曆不超過初中,沒什麽文化、農民打扮、傍晚時分在皇陵地宮前打洞、用狗和雞探路的人,任何人看到他們都會覺得這些人一定是盜墓賊,而且還是不怎麽專業的盜墓賊。

然而,他們確是正兒八經的為國家辦事的。

1948年8月,吳晗的《朱元璋傳》初步定稿了。

吳晗是胡適的學生,從讀書時就醉心明史研究。這本《朱元璋傳》他從1943年在西南聯大時就開始寫了,這次是增補。

主席閱讀了吳晗的這本《朱元璋傳》,感觸頗多,特地約見吳晗,深談一夜。一年多以後,吳晗發表了一篇文章回憶這次的見麵:

“……主席給了我極深刻的階級教育,挖出了我思想中的毒瘤,建立了我為人民服務的觀點。我有知識分子的潔癖,脫離群眾。自以為清高,其實是逃避,自以為超階級,其實並不如此。在我的《朱元璋傳》裏也濃厚地透露出這樣的思想。”

1954年4月,已是北京副市長的吳晗又開始重寫《朱元璋傳》。後來他自己說,自己在這部書裏以朱元璋影射蔣介石,指桑罵槐,對這位曆史上較為突出的封建帝王進行了過分的斥責。

《朱元璋傳》的修訂,前後用了一年左右的時間。但是吳晗作為一個明史研究專家顯然不僅滿足於此,他大概想要找出更多實際的史料來證明自己。

機緣很快就來了。

1955年10月9日,是一個周日。一大批文化人和領導人到十三陵郊遊。當時秋高氣爽,一行人在長陵東側野餐。身在這裏,大家聊天的話題當然也離不開十三陵。明史是吳晗的領域,他自然說得最多。聊著聊著,吳晗突然當著大家的麵對郭沫若說:“郭老,長陵(朱元璋兒子朱棣的墓)這麽雄偉,裏麵肯定會有很多珍寶用來陪葬,說不定還會有很多壁畫和絕版的古書,咱們把它挖掘開,搞個地下博物館,好不好?”

郭沫若當即表示完全讚同,直接對吳晗說:那你就負責起草個報告給總理,請求批準吧。

兩位文史專家都熱情高漲。當天離開長陵之前,他們已經在商量寫給總理的報告具體內容以及找誰署名等細節問題了。這個推進速度,很難說吳晗和郭沫若是突發奇想還是早有此意。

10月15日,一封關於申請挖掘長陵的報告已經遞了上去。報告最後的署名除了郭沫若和吳晗還有四位大咖:文化部部長沈雁冰、人民日報社社長鄧拓、中科院曆史專家範文瀾和全國人大常委會副秘書長張蘇。

這些人都是吳晗在不到一周的時間裏聯係的。

在他們的設想中,十三陵能夠成為世界名勝,媲美金字塔。而且挖掘十三陵建立博物館不僅可以填補明史研究物證的空白,更能讓世人感受到什麽是封建主義,為什麽會被推翻。從這個意義上講其實挖清代皇陵更合適。但是當時末代皇帝溥儀尚在人世,就那樣明目張膽的直接挖人家的祖墳明顯不合適。

吳晗也遇到了反對的聲音。反對最強烈的是當時的文物局局長兼考古所所長鄭振鐸和實際主持考古所工作的副所長夏鼐。

夏鼐跟吳晗是清華的老同學,為這事還親自去找過吳晗,勸他不要急於這項發掘。理由是:現在考古工作很忙,發掘長陵並不是當務之急,可以暫緩。

熱情滿滿的吳晗和郭沫若畢竟還是學者,但是這兩位卻是實實在在主持考古工作的,清楚當時中國考古的現狀。

當時的情況是,很多考古專家都去了台灣。中科院考古研究所是1950年才成立的,真正的研究人員隻有8個人。能做導師指導工作的隻有四個人,其中就包括夏鼐自己和梁思成的弟弟梁思永,再加上技術員一共才14人。這基本就是當時整個國家的考古力量。

而當時全國基本建設如火如荼,鄭州、洛陽、西安這種城市,隨便擴展一下城區搞個工地就可能發現文物和遺址。全國的考古人員過去支援這些地方,還不一定夠。

整個50年代,這些人要一邊全國跑著進行挖掘保護工作,一邊為了應對人才不足的問題還要辦考古工作人員訓練班。

在這種情況下,長陵的發掘確實是既不緊急也不重要。而作為文物局長的鄭振鐸,對當時人們保護文物的薄弱意識是十分清楚的。例如安徽等地就把大量的古書拿去回爐造紙,國家命令禁止也無濟於事。甚至還有把明代的刻本書拿去做卷鞭炮紙的,理由是那種紙做出來的鞭炮格外響。

但是顯然,老同學夏鼐和文物局長鄭振鐸都沒能說動吳晗。

兩周之後,周恩來批示:原則同意。

至此,新中國曆史上首次,也是唯一一次挖掘皇陵的事兒就這麽定下來了。

1956年,吳晗主導成立了長陵發掘委員會,開始為挖掘工作做一係列籌備工作。然而,缺乏專家、缺乏經驗的問題馬上就顯現出來了。在一籌莫展之際,工作隊甚至拿著介紹信到監獄裏去找盜墓賊幫忙。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因為他們找到的那個盜墓賊一聽說是來問挖定陵的,說話都結巴了:“我,我,我隻盜過一個王爺墓,我,我就是個石匠,他們把我帶下去……有個石頭門,我就幫他們撬石頭……”

最終他們發現,長陵挖掘難度太大,於是就轉而決定先試掘定陵,也就是萬曆皇帝的陵寢。

1956年5月17日,定陵發掘工作正式開工。

考古隊成員帶著行李和鐵鍬、鎬頭、竹筐、扁擔、繩子等工具住在附近的村子裏。由於人手不夠,他們還在附近村裏雇了一批民工。

發掘皇陵不同於以往的考古發掘,誰都沒有經驗,不知道具體情況,也不知道地宮大門在哪裏。所以考古隊隻能先挖一條探溝,長寬不定,從上麵切開試著找。這就像是醫生隻知道病人肚子有病,但是確定不了具體症結在哪裏,隻能把肚子切開來找。

考古工作聽起來高大上,其實日常工作就是挖土。而且初期不確定下麵情況時,挖土也要小心翼翼,用小鏟子一點一點挖,進行得十分緩慢。

直到1957年的四月份,探溝已經挖到了長50米,寬3米的樣子,並從左邊切中了隧道。在2米深的地方,他們挖出了一塊石頭,上麵寫著:

此石至金剛牆前皮十六丈深五尺。

工作終於有了進展。隊員們明白,他們離萬曆皇帝不遠了。

出於對皇家和陵墓的雙重敬畏,從定陵挖掘之初,附近村子就一直人心惶惶。8月底的某一天,附近三位村民到大殿中避雨。三人坐在地上說著話,突然一個雷劈下來,一位靠近柱子的村民當場死亡,另外兩位受傷。這件事引起了轟動。一時之間,皇帝顯靈報應的說法傳遍了附近村莊。

後來,工作人員在大殿裏裝上了避雷針。

9月,隧道內的土清理完畢,於是出現了本文開頭那一幕。

事實證明,地宮裏麵即沒有飛刀暗箭也沒有毒氣,隻有長長的墓道和整塊漢白玉製作的大門。

工作人員準備開啟墓道

墓穴大門

進去之後,大家誰也不敢出聲,一個跟著一個往裏走。經過前殿、中殿和左右配殿之後,他們來到了主殿。棺床之上,三個碩大的朱紅色棺槨陰森森地擺列著。三個棺槨都是楠木製作,平放著都有一人多高。

周圍還有很多木箱,擺放雜亂,有些東西已經散落在外麵,到處都是玉器、盔甲、寶劍、鳳冠、金銀器皿等,全都是皇室的寶貝。

曆經了四百年風風雨雨,在清朝、民國、北洋、日本侵略等幾個時期都被保護得很好的定陵,就這樣被打開了。

挖掘四百年前的皇陵毫無疑問是大事,消息出來之後,立即引起全國甚至世界的關注。除了一直參與的吳晗和夏鼐,還有諸多國家領導和文化名人前來參觀定陵。

當時地宮還未公開展覽,能來參觀是一種殊榮。而且隻有中央新聞電影製片廠才能前來采訪,其它新聞單位一律拒絕。

外國人就更不行了。當年的工作人員不止一次看到外國記者拿著望遠鏡在定陵後麵的山上往這邊看。

冷清的定陵這麽熱鬧了幾個月之後,比挖掘更難的清理工作開始了。

沒有恒溫恒濕裝置,沒有科學複原設備,考古隊就這麽徒手上陣了,整個地宮內最先進的現代設備就是一台由於發電照明的小型發電機。

最先清理的是孝靖皇後的棺槨,因為她最後進入定陵,中間經過一次遷移,棺木損毀得最嚴重。

開棺之後,工作人員最先看到的是一床鵝黃色的織錦,上麵繡著清晰的“壽”字和經文,顏色清晰可見。下麵蓋著黃緞夾被,旁邊是成匹的織錦,卷成卷,兩邊用紅線捆著,還有白棉紙的字條,上麵寫著:臣XXX敬上。這些字都是用毛筆寫的,當時看得清清楚楚。織錦有些雖然腐爛了,但是顏色還很鮮豔。可惜隻保持了一會兒,風一吹就不行了。當時的設備簡陋到工作人員連橡膠手套都沒有,徒手直接跟這些隨葬品接觸。

三具棺槨旁白的箱子裏除了金銀珠寶,還有木俑,即木頭雕刻成的人形,代替真人陪葬。

木頭的材質比金銀更不易保存。當時西方國家的處理方式一般是放在零下200℃的溫度中脫水,然後放在玻璃箱中保存。但是當時的定陵沒有這個條件,隻能采用土方法,把蠟放到鍋中熔化,再把木俑放進去進行“蠟炸”,但是依然沒能阻止變形。

萬曆的棺槨最為完好。由於太大,打開之後,工作人員即使在旁邊放上凳子也無法進行操作。無奈之下,他們在周圍搭起木架,上麵放上木板,人趴在上麵探身進去清理。還夠不到的,就用凳子托著,把人吊進棺材裏。從萬曆梓宮裏清理出來的隨葬品無疑是最豐富的。除了成捆的織錦,還有龍袍、金錠和金冠。

經過近10個月的時間,1956年7月底,定陵地宮基本清理完畢。9月,新華社向世界正式播報了新中國第一座皇陵發掘的消息。隨後,萬曆地宮的殉葬品在故宮神武門向社會展出,郭沫若、吳晗等人參加了剪彩儀式。同時,定陵自己的博物館也在加緊籌備,對殉葬品進行修補、保護和複製。

在修複工作中,有兩樣工作最為重要:萬曆帝後的屍骨複原和大量織錦的處理保護。

蘇聯科學院人種學研究所整形修複實驗室主任格拉西莫夫當時正在中國,聽說以後主動找上門請求參與屍骨修複。在這之前,這位專家已經幫北京博物館修複製出了古人類頭骨模型。但是因為政治原因,他這回被拒絕了。最後,負責複原三具屍骨的是中科院古人類古脊椎動物研究所。

由於受到階級鬥爭思想的影響,另外兩位雕塑的老師覺得萬曆皇帝是封建地主階級的代表,所以他們修複出來的萬曆帝後是戴著瓜皮金絲帽,左腿長,右腿短,手握皮鞭的樣子。兩個皇後穿紅著綠,塗脂抹粉,頭戴鮮花首飾,麵目凶惡。就是剝削農民的大地主和地主婆的樣子。

對於織錦的處理,采取的是用軟化劑之後裝裱。但是軟化劑效果有限,更重要的是,當時負責裝裱的工作人員沒有專業知識。

沈從文當時已經被迫離開了文學創作,改行研究古代服飾。他特意來看,發現裝裱起來的織錦都是反的。於是他就問了一下。工作人員不認識他,還不懂裝懂:絲織品不都要看反麵麽?

沈從文生氣地說:織品更要看正麵,如果看反麵結構留下一兩厘米就行了,這整匹都是反的,分明就是裝裱的錯誤!

沈從文回北京後不久,鄭振鐸和夏鼐就知道了織品損壞的消息,痛心疾首卻無能為力。更嚴重的是,受定陵挖掘的刺激,各地都躍躍欲試,準備挖掘皇陵。

二人心急如焚,上書表示此風不能長。萬幸,周恩來聽從了他們的建議,製止了這股挖掘皇陵之風。但是圍繞定陵開發而衍生出來的更大的悲劇卻已經開始。

1956年9月30日,定陵博物館宣布成立的當天。辦公室主任指示一位參加了發掘的民工把原始的,曾經裝有萬曆皇帝和兩位皇後的金絲楠木的棺材扔出去。理由是複製的棺槨已經做好,原來的就沒用了。況且地宮裏要認真打掃一下衛生,準備接待領導。

得到指示的民工一臉迷惑:扔了?怎麽扔?往哪扔?

主任堅持著:對。扔了。聽我的,劈開扔了。

於是老實巴交的民工真的對著棺材劈了幾下,然後又覺得這事兒不能幹。我們辛辛苦苦幹了快三年是為什麽?不就是要把萬曆的棺槨找到用於研究麽。現在找到了,卻又要把它扔了。他想不通,也舍不得,於是停止了領導讓他劈棺材的工作轉身走了。

主任於是招呼來幾個警衛,把沉甸甸的三口棺木從高牆上扔下了牆外的山坡。

幾十年以後,這位主任麵對采訪時說:

當年我是請示了領導的。我隻是一個小小的辦公室主任,怎麽敢做出這樣的決定。

這位主任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下的這道扔棺材的命令,居然奪走了七條鮮活的生命。

話說那三口棺材被順著高牆扔下山之後,被附近的村民發現後一搶而空。

有一對老夫妻,說要用這麽好的木料給自己打兩口棺材。結果,第一口打好之後,老婦人突然就去世了;第二口打好之後,老爺子也很快去世了。棺材真的派上了用場。

撿到棺槨木料最多的是一對夫妻,他們有三男一女四個孩子。當時他們正在山坡上,看到這麽好的金絲楠木,立刻就找人拉了回去,之後就做成了一個大櫃子擺在家裏。

某個星期天的下午,夫妻二人收工回家,到處找不見孩子們。後來在那個櫃子旁邊看到了四雙鞋。打開櫃子一看,四個孩子都已經死去了。公安經過調查鑒定,得出了結論,孩子們係缺氧而亡。四個孩子中最大的12歲,最小的隻有5歲。

有人推測,幾個孩子可能是鑽進櫃子裏去玩,打鬧之間蓋子突然落了下去,外麵的掛鉤合上了,裏麵無論怎麽掙紮都打不開也出不去,金絲楠木的密閉性太好了。後來夫妻倆在短短幾年內又生了四個孩子,三女一男。但是唯一的男孩在高中畢業後的某個夜晚,再次趴在那個櫃子上神秘死去了。

1966年,文革開始了。

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們翻山越嶺闖進定陵,把博物館館長等人關進倉庫,大聲逼問:老東西,把鑰匙交出來!我們要去地下宮殿鬥地主頭子!

最後,沒有得到鑰匙的年輕人們還是砸開了地宮的大門。寶座、複製的棺槨,地上擺放的箱子、長明燈,都沒有逃過他們的暴力。

在把這些文物統統砸爛毀壞之後,年輕人們離開了定陵。但是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受到了啟發,立刻也開始行動起來。

最熟悉的人破壞起來總是更能找到關鍵。

昔日定陵博物館的女講解員W帶著人把館長等走資派統統關起來,對定陵進行了更為徹底的破壞。

男青年S率先衝鋒,爬上四十多米高的梯子把牌匾上的定陵兩個字用油漆塗了。之後還不滿意,又想上去用漿糊貼上毛主席的畫像,結果爬到一半他就摔了下來。

1966年8月24日下午,W領導的革命進行到了高潮。

萬曆和兩位皇後的屍骨被擺到定陵博物館門前的廣場上。她還請了長陵管理處、供銷社、林場、糧站、學校等眾多單位的人前來聲援。先是扔石塊,然後是扔火把,一把火就把保存了幾百年的叁具帝、後屍骨給燒成了灰。

晚年同樣後悔自己無知和狂妄的還有一代大師吳晗。

在萬曆的屍骨被燒毀之前,當初力主挖掘定陵的吳晗就已經開始被批鬥了,之後更是在1968年3月被捕入獄。

在那之前他遇到過老同學夏鼐,談起定陵,吳晗終於表示了他的悔恨,滿是悲傷地道出了作為一個學者的遺憾:文獻記載罌粟在明朝中葉就已傳入中國,我總在懷疑萬曆生前抽過大煙,可惜證據不足。本來萬曆的骨頭可以拿來化驗一下好證實真偽,然而一把火,就什麽也別想了。

吳晗此時終於明白,當初鄭振鐸和夏鼐的堅持是對的,定陵不該挖。

但是,他已經沒有機會了。1969年10月,一代大師死於獄中。

1982年,《文物保護法》正式出台。對考古發掘進行了一係列的規定,要經過層層審批,慎重再慎重。

1987年,《國務院關於加強和改善文物工作的通知》再次明文規定:大型帝王陵寢暫不進行主動發掘。所以,定陵就成為新中國曆史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主動發掘的皇帝陵墓。

定陵的挖掘,毀壞了極為珍貴的許多絲織品,包括一些龍袍,鳳衣,錦被。

定陵的挖掘,毀壞了三口極具保留價值的金絲楠木的棺材。

定陵的挖掘,徹底把萬曆及其兩位皇後保存了幾百年的遺體化為了灰燼。如果保存至今,人們對一些有關萬曆是否吸食鴉片的推測就完全有可能通過現代化的檢測手段進行分析了。

曆史的教訓是慘痛的。有時候,人禍比大自然的侵蝕要殘酷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