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生活----悅子的惱人婚姻(四十九)
文章來源: spot3212018-02-07 09:30:54

去年寫了幾十集平民生活,後來因故就停筆了。現在,新的一年來到了,靜下心來,又開始繼續沒有完成的寫作。

提示:

話說,悅子是一位小巧玲瓏,麵容俏麗的女孩子。因為生逢社會動蕩和生活清苦的年代,使她從小練就了吃苦耐勞、勤勞勇敢、敢恨敢愛、直言不諱的性格。要說悅子有什麽不足之處?愛使小性子和胡亂猜疑能算上一條。

國華,麵容微黑卻濃眉細眼高鼻梁外加一張有棱有角的男人堅毅的嘴,一米八零的高挑身量,寬肩細腰長腿的體形被不少女孩子羨慕,和悅子意外相逢的第一時間就被悅子一眼相中了。後來,兩個人相戀蹭出了火花,把那個時代最禁忌的男女之戀的生米一把火就煮成了熟飯。要說國華有什麽不足之處?心裏有話不明說,和悅子較少溝通是他的缺點。

那以後,兩個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不怕困難,不懼風險,各自辭職一起把私家長途車的買賣幹得風生水起。再後來,悅子回了原單位,國華和好朋友開起了舞場,以後還涉足了最熱門的房屋拆遷的行當。在舞廳,國華認識了馬前途家曾經的鄰居,白天當理發師,晚上去舞廳駐唱的美麗而善良的姑娘雅芳,兩個人在心裏都對對方有極大的好感,但表麵上卻從沒有互相表白過。尤其是雅芳,她時時想到國華是有家有室的男人,因此總是把自己對國華的愛戀之情深埋心底,而國華也把自己喜歡雅芳的思想變成了在生活上關心、幫助、愛護雅芳的實際行動。悅子不滿國華夜夜晚歸,極不正常的作息時間,並時常猜忌國華的行為舉止,兩個人的矛盾就由此越積越多了。這晚,國華照例在淩晨才回到家中,不想悅子卻對他不久前花了大錢買了個BP機而對他興師問罪起來,說到激動處,悅子還要求國華不要睡在床上,要他在水泥地上打地鋪。國華不從,更加激怒了悅子,她竟自己躺到了地上,以示和國華的勢不兩立。國華不能忍心讓悅子在冰冷的地上躺著,又不想答應悅子對他提出的無理要求,一氣之下,一個人在夜半三更離家出走了。。。

 

故事從這裏繼續:

國華從屋裏一口氣走到了樓下,他既沒有跑也沒有跳。他知道,夜深人靜的時候,任何不必要的響動都會很輕易的把正在熟睡中的人們吵醒,他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在半夜時分離家出走了。畢竟,這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

經過了一通下樓梯的運動,國華那原本因為缺覺而有些思維緩慢的大腦似乎清醒了一些。他呆呆的站立在一樓的門洞口兒,下意識的把兩隻手胡亂的插進褲兜兒裏,默默無聲的用迷茫的目光四下裏掃視著。周圍一片寂靜,樓前小路上,從老式路燈裏發射出來的昏黃燈光被稀稀拉拉的幾片樹葉遮擋後又七零八碎的灑落在空無一人的灰白顏色的水泥路上,顯得有些陰森。遠處不時傳來一陣陣不知是青蛙還是蟾蜍的呱呱鼓噪聲,憑空給夏夜裏增添了一些煩躁的氣息。國華有些納悶兒,這附近也沒見有河溝兒,從哪來的蛤蟆呢?他努力的想動動腦筋,賭氣般的非要琢磨出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無奈,他畢竟已經累了一整天了,又剛剛和悅子吵了架,腦子裏即混沌不清又怒氣未消,根本就不能很清晰、很快速的思考出什麽來。

“這都下半夜了,上哪兒湊合一宿呢?”國華放棄了對蛤蟆的執拗,轉而想到了眼前要對付的殘酷現實。這會兒,他特別希望能找個睡覺的地方立即就躺下去,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對一張床如此的渴望著。

國華不情願的跨上了自行車,慢騰騰的一圈兒一圈兒地往前騎著,在漫無目的的蹬了幾圈兒之後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他知道過了前麵大街不遠有條斜街,那街的街底兒(盡頭的意思)有一家洗澡堂子,他時常去那裏洗澡。那個澡堂子白天接待去洗澡的男女老少,到了晚上就把客人洗澡後用來喝茶休息的鋪位出租給進城辦事卻又不想花大錢去住正式旅店的各色人等。現在,已經有不少的大眾浴池都增添了這項服務,也是一種額外創收的途徑,他和馬前途手底下的那幫人晚上就是住在一個澡堂子裏的,省錢。這樣想著,國華心中有了目標,隻是眼下都半夜三點多了,澡堂子早就關門歇業了,但他還是決定去試一試運氣。國華加快了速度,不一會兒就騎到了那家大眾浴池的門前。浴池的大門早關了,門框上方那幾個紅色的霓虹燈字雖然還是照樣閃爍著,可門口卻是空蕩蕩的沒有一絲生氣。

“啪、啪、啪。”國華用一隻手在浴池的木製鑲玻璃的門上輕輕的拍了拍,即便是沒有用力,那聲音在寂靜的黑夜中也還是顯得很刺耳。浴室裏麵沒有動靜,一絲昏暗的亮光映射在玻璃上。

“啪、啪、啪。”國華用了些力氣在手上。這回似乎見效了,他聽見門內響起了木拖鞋的呱嗒呱嗒聲,透過有些水汽的玻璃他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兒正向大門這邊走來,接著就聽見了開門插銷的聲音,聲音過後,浴室的門被人從裏麵推開了小半扇,隨即,一個光著膀子隻穿了條大褲衩子的睡眼惺忪的中年男人把腦袋從門縫中探了出來。

“你幹嘛?你腦子裏有點兒(有沒有時間概念的意思)嗎?深更半夜的你跑這兒撒嘛癔症?”那男人似乎是故意壓低了聲音才說話的,但國華還是聽出了裏麵滿滿的憤怒之情。

“對不起師傅。我沒撒癔症,我就是來找地兒睡覺的。您這兒還有床位嗎?”國華點頭哈腰的臉上堆滿了燦爛的笑容。

“你想嘛呢?我這地界兒十點鍾以前就滿員了。甭央該,你央該(乞求的意思)也沒用。趕緊走。我這剛迷糊沒多久就被你給吵起來了,我恁麽這麽倒黴呢。”說完,中年男人看也不看國華一眼就要重新把門關上,國華眼疾手快趕緊一把從外麵拽住了門把手。

“師傅,師傅,您行行好兒行嘛?我這也是被逼無奈啊。您看,我這剛剛下班兒沒多久,一回家才發現家裏來客人了,好嘛,把地兒都給占了。您說,大半夜的我好意思把人家趕走嗎?不能吧?這不也是沒法子了嘛,隻能到您這兒碰碰運氣。您聽我說,沒床沒關係,您這兒肯定有長凳子吧?我在凳子上眯一覺就行。明兒個一早我就走,您行個方便吧,我一定按床的價錢付給您錢。”國華的聲音裏帶著乞求的腔調。

“老家來人了對嗎?切,嘛玩意兒這是。我頂膩歪這種人了。到別人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樣一點兒不生分。”國華的話在瞬間就激起了那中年男人的共鳴,他衝口而出的似乎是已經積壓了很久的心中不滿,國華則心虛的沒敢接茬兒。

“要不這樣吧,你要是不嫌棄,你就睡走廊那條凳子上得了,可別嫌硌得慌。”那中年男人突然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並主動的推開了大門。

“謝謝您。太謝謝您了。像您這樣通情達理的好人可是不好找。”國華根本沒想到那中年男人真的會同意放他進去,他被那人的舉動給弄愣了,足足停頓了幾秒鍾才醒過神來,趕緊進了澡堂子的大門。

“別謝我,要謝你就謝它。”那中年人指了指過道上的長條形凳子。

“多虧了這條凳子,要是沒它,你再磨嘰也沒用。半夜三更的別的地界兒也不那麽好踅摸,去去得了(就這樣吧的意思)。哎,我給你找個東西墊墊腦袋吧。”

那中年男人鎖好了大門就徑直奔了裏間兒,一轉身的功夫又拿著個不很白淨的枕頭出來了,他把枕頭往凳子上一撂:

“湊合湊合吧。”說著,又遞給國華一條白被單。國華趕緊一手接床單,另一隻手摸索著從褲兜裏掏出了幾塊錢:

“這是給您的錢。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把手伸到那男人的麵前。

“你睡的是凳子,不用收錢。你趕緊躺下吧,我也睡去了。”那男人一擺手就要回頭走。

“師傅,咱別爭了行嗎?都四點了。先前說好的事兒恁麽能反悔呢?要不這凳子我也沒法睡踏實。”國華沒有把手收回去。

“你這人恁麽這麽強呢?那就嘛吧,趕明兒來我這洗澡給你免幾次費吧。快歇著吧。”那男人猶豫著接過錢轉身又進了裏間。

國華把枕頭擺好,顧不得那上麵還殘留著不知是幾個陌生人的頭發的氣味就躺了下去,他又順手把被單子往臉上一蒙,對凳子的堅硬似乎沒有任何感覺,眼睛一閉就迷糊過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睡得正香的國華被人推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立刻就見到那個中年男人正居高臨下的望著自己,他嚇了一跳,趕緊一骨碌從凳子上坐了起來,一邊用手揉著眼睛,一邊喃喃的說道:“我是不是耽誤您開門了?”

“沒有的事兒。不過,這也九點多了,我琢磨著你是不是也該起了?”那中年男人見國華醒了,就一邊說話,一邊又繼續用墩布擦他的地。

“嘛玩兒?都九點多了?好嘛,要不是您叫我,估計我得睡到12點去了。”國華連忙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邊說邊整理自己的衣服。

“恁麽地了?是不是上班要遲到了?嗨,我應該七點叫你就對了。看見別的客人都往外走,我還猶豫了半天。”那中年男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哦,不是不是。我昨兒個半夜才回家,不可能一早兒又上班。我上的是中班。我就是怕耽誤了您正常營業,那就太不應該了。您看,我都睡糊塗了,都沒顧得上問您貴姓,我真是該死。”國華臉上露出了歉疚的表情。

“沒嘛,沒嘛。我們還得等一會兒才開門呢。我叫劉明。熟人兒都喜歡叫我劉二,因為我在家排行老二。你呢?也留個大號(正式名字的意思)吧。”劉明還挺隨和。

“我叫郭國華,住的離這兒不老遠的。您要是不嫌棄,我就叫您劉二哥吧。謝謝您昨晚上的寬宏大量。過後兒沒準兒還得來您這兒借宿呢。”國華半真半假的說到。

“哎,盡管來呀,隨時歡迎啊。以後想洗澡就往這來。我們這兒也快搞承包了,就希望客人多。哦,說著說著想起來了,趁這會兒還沒嘛人,你先洗個澡再回家多好?”劉明突然想起來了。

“不了二哥,我也沒出嘛汗,趕明兒吧。二哥,說真格的,我現在就回家看看,不過估計老家來的人恁麽地也得住個十天半拉月的。嗨,您還不知道嘛?都這樣。要是人家真在我那兒住幾天,我就還真得到您這來麻煩您。我跟您商量商量,看看您能不能先給我留個床位?我把定金給您撂下,到了晚上您就把床給我留著,白天照樣該誰躺誰躺,您看行嗎?”國華開始為自己今天晚上找後路。

“你不就是晚上來睡個覺嗎?應該沒嘛問題。你呀,先別給我錢了,等你住夠了日子再一塊給不就完了嗎。”劉明也沒打哈哈(沒有逗著玩兒的意思)兒,一本正經地說道。

“二哥,一看您就是個實在人。那我也就實在一把。我現在就先給您得了,省得天天算錢多麻煩。您這裏見天(每天的意思)的那麽多客人,沒工夫天天逗我玩兒,我呐,我就是圖個省事兒。這樣總行了吧?”國華怕夜長夢多劉明又變卦,因為他還有一個最關鍵的事情沒說呢。

“你這人真夠見外的,也挺仗義的。行啊,不跟你鏘鏘了,你愛給就給吧,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回頭我給你留一個相對安靜的床位,你就放心吧。哎,那你今兒晚上還是半夜來嗎?這個我得問清楚了。到時好給你開門呐。”劉明隨口問道。

“一看二哥就是見多識廣的人。還真讓您給說著啦。先前我不是念叨過一句嗎,我上的是大中班,就是比八個小時的正常班多那麽三、四個小時的。所以呀,我一般都是兩、三點鍾才能到家。您要是覺得合適您就給我留著門,就別自己再起來一回了。”國華本來是想自己把這個關鍵的問題說出來的,卻不想劉明先開口了,他就正好順坡下了。

“那還用你操心?放心,我本來就是幹這個的。我不是也說了嗎,這裏快承包了,我想承包這個澡堂子,那不也得更多受累嗎。所以說,我不怕累。再說了,我不還掙錢了嗎,你說是不是這麽個理兒?”劉明似乎並不在意國華要晚來的事實。

“那就謝謝二哥了。反正我盡量早過來。實在不行您就多包涵吧。”國華說著還把雙手抱在胸前衝著劉明做了個揖,表示他是誠心誠意的。劉明也抱了抱拳,算是回禮,二人就這樣把事情定了下來。

 

國華媽一大早起來就沒閑著,先是送孫女兒去了學校,回來的路上又捎帶腳的買了點兒青菜和早點。她現在比過去可是改變了不少,也開始舍得在路邊的菜販子那裏買些青菜了,她這樣做的原因一來是因為那些菜販子擺攤兒的地方離他們家很近,二來是因為他們賣的菜確實是新鮮得令她難以拒絕。以前,她還覺得悅子從小販手裏買菜是浪費錢,後來,她慢慢體會到公家的菜便宜是便宜,可買到手經過摘摘撿撿一通挑,等把那些不能吃的爛葉子菜幫子除去後,那菜也就不比私人菜販子的菜便宜多少了。現在,她手裏拎著兩樣青菜,還有從兼做早點的小飯館裏買來的剛剛出鍋的糖油餅往家裏走,她琢磨著國華一個人就得吃兩個。

想到國華,國華媽的心突然就一沉,她記起來早晨蕊蕊想進小屋和她爸爸鬧一下子撒撒嬌,悅子卻說國華昨天半夜又出門了,她問為了嘛?悅子說好像是馬前途的媽媽又進醫院了吧。不知國華這會兒回沒回家?想著兒子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國華媽的心疼了起來。

回到家裏,國華媽先往兒子住的小屋看了一眼,屋裏沒有人。

“這都嘛時候了,再恁麽著也得回家閉會兒眼吧。那不是還有馬前途他自個兒了嗎。真不讓人省心。”國華媽一邊想著一邊就去了廚房,她把昨天晚上才熬的綠豆粥放爐子上重新熱開了,又剝了一隻鹹鴨蛋放在小碗裏準備給兒子當鹹菜下粥。看看時間才不到九點,她就進了自己的屋子,把枕頭從被垛上拉下來往床邊一放人就順勢躺了下去。

“我也伸伸腿吧。這腦袋瓜子總是嗡嗡的,有好些時候了,看來是老了,早起轉悠了這一大圈兒還真是不輕鬆。華子為嘛還不回家呢?”她閉著眼睛想到。

 

 

 

 

 

 

 

作者:Spot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