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半個河南人，小時候父親在河南省委工作，在鄭州住了好幾年，對那裏有很深的感情。現在一提起河南人就令人想起騙子讓我很不自在。河南老百姓還是很純樸的。

河南這地方，從五十年代開始，主要作為農業區來經營，除了幾個大型工業項目，中央政府投資不多，尤其對教育投資很少，當時河南是除了四川以外的人口最多的，全省卻沒幾個大學。所以幹部水平比較低，做工作動不動采取群眾運動，凡是胡鬧搞運動大轟大嗡，河南總是走在前麵，比如人民公社大躍進等等。

你們現在當新聞講的事，比如板橋水災，比如信陽餓死人，這些我小時候早就知道了。看過家裏的絕密級材料，每個村每個公社，“非正常死亡”有多少都有統計。

從五十年代起河南有個口號，叫上一片天下一片水，大修水庫。這在當時對於改善農業生產條件是有很大作用的，但是由於技術和管理水平，留下了很多隱患，比如板橋水庫瞎指揮把瀉水孔堵住這種事。至於設計時能抗多大的雨量也缺乏足夠的考慮。

75年大水，雨量在一天內超過1000毫米，比這次鄭州的大得多，這是那些水庫所無力承受的，即使瀉水孔全開了也無法擺脫破壩的結果，因為水從上遊水庫下來接著衝破下一個水庫。唯一避免這個慘局的可能是預先放水，但那時候的天氣預報能力做不到這一點。最後動用工兵炸了好幾個壩，減低水頭，減少一些衝擊力，但是不能避免水淹大片地區。

水從山區下來，房子那麽高的水以每小時幾十公裏的速度衝進平原，無可阻擋，連火車都被衝出幾十公裏。京廣鐵路被衝斷幾十公裏，很久才恢複。

父親指揮部隊救災，趟了一個多月的泥水。因為是平地，水退得很慢，車輛進不去。救生船橡皮艇什麽的也很少，軍隊就是靠兩條腿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趟。很多老百姓扒在房子上，慢慢地土坯房子被泡塌了人掉下去。

母親那時候帶著孩子們住在北京鐵道兵司令部（父親以前同事，此時任鐵道兵宣傳部領導），正好位置在西郊機場正南幾公裏的地方，每過幾分鍾一架飛機轟鳴著幾乎從樓頂上掠過去空投救災物資。鐵道兵那叔叔也忙得不著家。

官方統計死了幾萬人，肯定多得多。據說第二年春天莊稼長起來以後，一片平地上，特別綠油油的長得茂盛的一小片，下麵就是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