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孽媳(三十八)
文章來源: 蘇顏坊2011-07-14 08:54:09

 

下午老王從海峰處回來,我問老王情況怎麽樣,老王說海峰跟他表示,這是他最後一次聯絡玉琳,以後不會再去煩她了。 

可是海峰已經交過好幾期的廣告費。在接下來幾周的副刊廣告頁上,那則占據好幾個廣告位的尋人啟事仍然吸引著讀者的目光。 

果然幾個老友開始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先是老友周越的太太吳婉雲,她是比較活躍的人,平時也好八卦。婉雲說:“李芳,你知道嗎,海峰正滿世界找玉琳呢。現在找到了沒有,你有點消息嗎?” 

我說:“我也看到廣告了。沒什麽消息。” 

婉雲說:“這麽看來,玉琳真的是躲起來了。她可真心狠啊,難怪海峰的媽媽一口一個‘孽媳’地說她,老太太還真沒說錯。” 

我吃驚地問:“海峰的媽媽?她最近跟你聯絡了嗎?” 

婉雲說:“老早以前了,他們還在這兒的時候。聚會過幾次,老太太一有機會就跟我嘮叨,回國前還打電話跟我數落玉琳呢。她嘮叨了那麽多,開始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後來還說玉琳拿了家裏的錢要出走。這種事我沒事也不好到處搬是非,一直都沒跟你說。要不是海峰這廣告,我都忘了。這麽說玉琳真的不應該,婚是離了,那孩子人家也有份的,怎麽能躲著不見呢。” 

我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不能全怪玉琳。” 

婉雲說:“一個巴掌當然拍不響,不過從這事上就能看出她果然不簡單,真做的出啊,不管怎麽說,對一個沒剩幾天生命的老太太,她有什麽疙瘩也不能做事這麽絕。哎,她跟那個小夥子是關係不清爽吧?” 

我說:“不能這麽說,玉琳和傑克是我們公司的員工,工作上有合作,生活裏我打保票他們很清白。” 

婉雲說:“你怎麽知道?這事又不是新聞,老太太一早都跟我說過。人心啊,沒有大事發生你還真看不出一個人。李芳,你不是在犯糊塗吧?” 

我心裏說:你糊塗,你們全家都糊塗。可我記得玉琳的囑托,隻能哼哼兩聲。婉雲沒有挖出猛料,悻悻地收了線。 

另一個好朋友,吳秋紅也打電話給我。她認定我是知道玉琳聯絡方式的,因為玉琳去悉尼前隻有我們知道情況。 

秋紅說:“李芳,你有機會就勸勸玉琳,人生要學會放下,後退一步海闊天空,她的孩子以後會為媽媽的寬容大度而驕傲。海峰的第二次婚姻也不幸福,生活已經給了他足夠的懲罰,玉琳還要怎樣呢?人太想著自己也不好。” 

我實話實說:“我找不到她。她好像換電話了。”從上次玉琳給我打過一次電話後,我的確再也沒能通過那個號碼找到她。 

秋紅最後說:“為一己之恨阻攔孩子跟父親這邊的親人交往,作孽。人在做,天在看啊。” 

我忍著想要對罵的衝動,沒再表態。秋紅義憤填膺地放了電話。 

而事情卻仍然沒有終結。根據老友周越的提醒,那個尋人廣告,被好事之徒貼到了海外華人經常愛去的一個網上論壇裏,並以此為例寫了一個評論文章“婆媳之爭,孩子何罪?”文中說:“年輕一代華人受中國傳統文化教育太少,以至於婆媳問題日益尖銳。做母親的以此方法教育下一代,恐怕終有一天哭的是自己。” 

因為婆媳話題的敏感性,那個論壇一下湧起多個討論婆媳矛盾的帖子。有一個媳婦問:“天啊,我婆婆和我老公聯合欺負我,我怎麽辦?”下麵一串跟貼說:“學習聶玉琳,先抱著孩子躲起來,再找律師打官司。。。”後麵又有跟貼說:“堅決反對聶玉琳的做法,讓孩子牽扯進大人的矛盾,作孽。”聶玉琳這個名字,儼然成了悍媳、孽媳的代表。 

我默默地看著這些文字卻不能出聲,執行著玉琳拜托我做的最後一件事:保持沉默。是誰說過謠言止於智者?是誰說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當這個世界到處充斥著隻看結果不管過程的圍觀者、當無知無明的人群成為自以為是的“道德捍衛者”,我隻覺得這個世界渾沌一片。 

遠在安城的陳阿姨卻不知道這些。當海峰終於在家人的催促下空著兩手回到陳阿姨的身邊時,她已經不能說出話了。她默默地看著海峰,指了指照片上的安妮,和枕頭邊的一個信封。信封裏裝的是錢。隻是她不知道,這些錢再也送不出去了。 

陳阿姨走的時候很淒涼。她平時人際關係不好,娘家和婆家都沒有人來看她,隻有她退休前所工作過的西灣河小學的一個教導主任和兩個老師來了一下。海峰和海虹料理了後事,海虹提出海峰回國幫著照顧父親,海峰卻沒有同意。海虹說:“你是不是也該盡點義務呢?”海峰說:“這樣吧,你照顧父親,以後他們的那套房子賣了,錢都歸你。”海虹聽了這話就哭了,罵哥哥說的不是人話。秦伯伯氣得要揍他。海峰卻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離開家就回了澳洲,從此再沒有回過安城。



 

(本故事純屬虛構,朋友們不必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