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煎熬 抑鬱 的上半年
文章來源: 石假裝2020-05-25 06:58:15

 2020年元旦,一周的假期全家聚在一起傻吃傻喝傻樂,毫無意義的愉快,但卻非常想留住這種“傻”的、無意義的狀態。

 這幾年差不多有一個星期假期就回莊看老父親。元旦本該回去的,可是一想已經買好了2月7日回去的機票,那時可以多住幾天,元旦就給自己放個假吧。這個懶惰的決定讓我後悔了不止一次。

 一月初開始聽到國內有不明疫情,女兒說來電話說“二月你還是別回去了”。我說“哪年冬天都有傳染病,多預備點口罩就是了”。

 多預備了一些口罩。沒想到這些口罩後來竟成了定心丸。

 除夕武漢封城了,我還覺得跟自己沒有關係,還在準備行李,買禮物等。偶然間在網上跟一個熟人聊天,他告訴我各航空公司都給免費退票了,勸我不要回去。

 爸憋在家裏,就盼著過年跟親人聚會,親屬們的大聚會沒有了,我再不回去,他得多失望。

 疫情管製越來越嚴,我最終退掉了2月7日回國的機票。

 開始祈禱爸這期間千萬別生病。爸身體一直硬朗,可是93歲的人誰知道會突發什麽情況呢。

 每天晚上跟爸在微信上視頻一會兒,偶爾正好爸在洗澡會見不到,還有過家裏Wi-Fi出了故障接不上的時候。

 2月19日兩天沒有接上微信,打了幾次家裏座機都沒有人接。家裏隻有爸和保姆兩個人,白天晚上都不在,一定是出了問題。

 爸生活中的大事情由他的學生S照顧,找保姆、管理保姆、買日常用品、跑銀行、去醫院拿藥、與原單位聯係等等,大事小事都是S出麵,這樣做已經20多年了。有她管著一切都可以放心。爸的老朋友都羨慕爸身邊有這麽一個可靠的人。

 S告訴我,爸2月19日晚發高燒,她叫了120(國內救護車的電話號碼)把爸送到醫院。正是新冠流行的時期,醫院非常緊張,對發燒病人也非常敏感。人們對醫院也敬而遠之,住院處幾乎沒有沒病人。爸得到了很好的照顧,但是查不出發燒的原因。

 十幾天後,燒退了,出院了。回家還要跟小區的居委會匯報病名,說明自己不是新冠。

 在家裏住了4天,再次高燒,再次叫120。這是已經是3月了,因疫情在家忍了多日的病人都來看病了,住院處擁擠起來。爸身體各項數值都好,就是查不出高燒的原因,打著點滴、消著炎還能燒到39度多。能夠維持在38度以下已經是好狀態了。主治大夫讓出院。S說還在發燒怎麽能出院。主治大夫說S “你懂醫學嗎”的蔑視態度在S給我的微信錄音中聽得一清二楚。

 37度的狀態維持了幾天,出院了。

 現在的醫院很注意維護醫患關係,出院後,醫院相關部門給S電話,問是否滿意治療情況。S忍了忍,沒說出憋在肚子裏的不滿。這是我們省一家很有曆史的大醫院,也是醫學院的附屬醫院。

 第2次出院一個星期後,晚上11點多眼看著體溫計升到39.8度,S第3次叫120,這次是高燒導致了肺炎。確診是肺炎了也隻能住在急診室,新冠特殊時期,呼吸科,內科都說沒有病床都不接收。隻能住在嘈雜的急診室。S求大夫想辦法,大夫讓S自己想辦法。

 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求人幫忙,特別是新冠期間,鬧不好就丟了公職。現在是萬不得已了,我給好友M發微信講了情況。兩個小時後,S告訴我“我們搬到急診病房住下了,原來急診科後麵也有個病房”,聲音裏友幾分慶幸。她不知道這是M在背後幫了我們。

  四月肺炎治好了。注射了兩次血蛋白,身體硬勢起來,體溫穩定了。在M的幫助下住進了更安穩的病房。

 前前後後一個半月高燒,爸瘦得皮包骨了。再也站不起來了,想看看外邊要兩個人把他搬到輪椅上。如果出院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跟保姆住在家裏了,必須住到有醫療能力的養老設施去了。M幫我聯係了很理想的地方,可是那裏在新冠徹底結束以前不接收任何人。現在不敢讓爸回家,隻好再住一段醫院看情況了。

 從爸2月19日第一次住院到今天這段時間,我感到在受煎熬,煎熬得快得憂鬱症了。這期間也有很多感動和感激。

 同住一個莊的好友L常會問我一句“你父親那裏有要幫忙的事嗎?”我都會說,保姆很盡心,沒什麽事。這次爸住院正趕上新冠猖獗時期,保姆、S、爸都需要口罩。口罩是緊缺貨,有錢也買不到。保姆不滿地對S說“一次性的紙口罩我都洗了一個星期了”,S自己何嚐不是這樣。但她從來不對我講困難。我知道這個時候托人找口罩等於沒有常識,還是硬著頭皮問好友L能幫我找幾個口罩嗎?第二天她回答我“找到了,下午去取”。她找到了一包(50個)。S拿到口罩後激動地對我說“姐,你的朋友真好”。是,她真好,她還在用自己手縫的口罩呢。

 最煎熬的是爸第二次住院時星期日的值班醫生的話。爸治療過程中,重要的家屬簽字都由S代簽,關係欄填寫“師生”。醫生們都知道,這個患者的女兒在國外,這裏跑來跑去的是他的學生。S為了讓我了解病情,跟醫生說話時都錄音給我聽。那天的值班醫生開口就是“他女兒回來了嗎?” “現在沒有航班回不來。” 醫生又說“怎麽回不來,人家不是都回來了嗎?”

 這話簡直就是責備,我已經很自責了。受不了,無論如何也得回去。在網上找到了機票:東京-新加坡-上海-北京。這條線還有機會。

 這個計劃被國內好幾個朋友勸阻了,她們告訴我:就是回來了,你家的小區絕對不讓你進、醫院也不讓你進。雖然沒有成行,但是網上找票時的急切無奈,稻草都想抓住的心情太難受。

 爸高燒時常常說胡話、發脾氣。好幾次拒絕吃藥,保姆沒辦法微信呼我。我讓保姆把手機放到爸耳邊,然後像在招呼爸吃飯一樣說“爸、吃藥······”還要接著往下說,保姆說“不用說了”,已經吃了。

 一聲“爸”會如此有效,不知爸心裏是怎麽認識這個聲音的。

 每天跟仍然跟爸微信視頻,從他的語言可以知道他的狀態。

 微信接通了,如果

 爸說:“昨天你穿著藍色的連衣裙從樓上氣乎乎地走下來,嫌他們沒敲門就進來了。” 可以知道他在糊塗狀態。

 爸說:“我說,你什麽時候有空回來一趟啊。 ” 爸這天腦子清醒。

 爸說:“你昨天穿著藍色連衣裙笑嘻嘻地從樓上下來·····”。這天又糊塗。

 爸糊塗的時候,都會說“你穿著藍色連衣裙·····”。我20歲時買過一條孔雀藍的真絲連衣裙,還穿著它跟爸照過一張相。他說的是那個時候吧?

 進入五月後,爸的病情穩定了,視頻時對著手機屏幕大聲喊:“我很好,你放心吧。”還有一次說 “我們能見到麵的。” 已經開始安慰我了。真希望他能這樣維持下去。

 如果能在夏天回去,我是不是該買一件和當年一樣的藍色連衣裙穿著去見爸呢。

 我出國30多年了,一直用中國護照,就為了爸一旦有情況,我能立即回去。沒想到病毒當道,航班都停了。人算不如天算,人勝不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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