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欲情天 1
文章來源: 山雪2010-12-26 14:18:42



欲在身,愛無能,何處是情天?

歲月的痕跡在我不斷掙紮的欲念中越逃越清晰…………



1

人說日有思,夜有夢。

我恨我的那些過去,從不想去觸摸它,可它還是夜夜來襲。

那些過去它們揉在一起成為一個千手怪獸,把我牽絆在欲在身、愛無能的絕望裏。它們幾乎摧毀了我,毀了我那麽多。我掙紮著遠離它,掙紮著在每一天重建生活,重建我自己,裏裏外外。

那裏是昌西沃,是新疆天山北麓一個小縣城的一隅。

在它的五公裏之外有一個好去處,叫‘妙兒溝’,那是個好地方。

那裏有連綿的山峰,山腳下長滿了血色的英雄花。山間流水聲聲,棱角不一的山石橫亙水中,河流依山而下時水花飛濺。山石銜著水花的一條條激流,好似綴滿雕花圖騰的玉帶點綴山間,那裏峰水環繞。

昌西沃這個地方仿佛被塵世遺忘,也總是被好事遺忘。或者說不管是好事壞事,總要來得比外麵的世界慢幾拍。但它也還是在竭力地跟上時代。

無論我走多遠,偏僻的昌西沃,還有‘妙兒溝’總在我的身後。昌西沃到妙兒溝有五公裏,我走的越遠,昌西沃和妙兒溝就越是連成了一體,成為越來越小的一個點兒。峰水環繞的昌西沃在我的心裏像朵朵雲朵飄浮在大地上,我趕不走它。

夏天的時候,峰水纏繞的那峰那水,是我心中揮灑不去的苦澀。

冬天的時候,昌西沃更像一個童話園。因為近山,山裏的天氣說變就變,雪說來就來。

冬天瑞雪紛呈,掩蓋了一切,甚至找不到苦痛的痕跡。雪把腳印都覆蓋了,也覆蓋了我自己,把我跟塵世隔開,讓我的心生冷地迷失在沒有蹤跡的純白裏。

就因為這麽美,就因為這麽痛,我的人生被鎖在了十五歲,走不出來。

故事是不是該從我哥說起呢。

我哥2歲的時候發高燒不退被送進縣醫院。那時正是文革時期,滿醫院也找不到一個看病的醫生,我哥的病就被耽擱了。

從此無論歲月流逝,我哥的智力隻停留在2歲。

從我哥生病那時起,我媽就不上班了,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我哥身上。以後幾年的漫漫長夜裏,我爸和我媽懷摟著隻長個頭卻不長心眼的我哥,伴著心疼、心死和萬般煎熬的心情,他們倆下定決心今生隻要這一個孩子。他們發誓要把自己畢生全部的愛都給予這個可憐的孩子。

後來有一天我媽又懷孕了,她毫不猶豫地準備去做人流。

準備去人流的那天早上,我媽找到隔壁的石婆婆,想把我哥托付給石婆婆照看半天。

“到底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一定要你去?”石婆婆一定要追問個緣由。

我媽實在頂不住了,就隻能實話實說。她說要去做人流。

石婆婆一聽就不樂意了。她氣哼哼地說:“這我可不能幫你!孩子已經來到你家門口了,你卻不要。你去殺人,還要我幫你,我不幹。”

接下來是石婆婆反複地勸我媽:“把孩子生下來吧。說句不好聽的,你以後要是走在你兒子的前邊,你扔下你兒子可怎麽辦?到時你把他扔給誰?扔給誰你能放心?生下來吧,好歹也是親的,你得指望這孩子將來幫你照料你兒子呀。”

石婆婆的苦口婆心讓我媽動了心。再說沒有人替我媽看著那麽大的一個傻小子,我媽是哪裏也去不成的。

我就是這樣才幸存下來的。

我的名字叫“鍾小妹”。

我如果是個男孩,我想我的名字一定是叫“鍾小弟”。聽起來好像是為我哥預備的一項戰略儲備一樣,是我哥的附屬品,上麵刻著抹不掉的我爸我媽對於這個孩子的敷衍。

每個孩子的名字都是裝著父母的心情的。

我哥就有一個好聽又響亮的名字,他叫“鍾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