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倫見到帕裏斯
文章來源: 托寶貓2012-07-28 14:15:22
 
從諾曼底回來,途經巴黎,逗留三天。

托小貓雖然是個外省姑娘,以三歲半的稚齡,卻也是上過好幾次京的。背在背兜裏就已經跟父母一起去博物館接受熏陶。也在睡夢中親身經曆過坐地鐵下錯了站,被媽媽橫抱著走了一站路的遭遇。那條線路我們熟悉得很,居然會有看錯了站名的時候,由此可見抱個吃奶的娃兒真是影響視力體力判斷力。那次還偏偏禍不單行。之所以由我抱著孩子,是因為老鼐要負責拖箱子以及提一個髒兮兮的、往下滴著濃稠黑色液體的大袋子,裏麵是在中國超市買的各種外省稀缺調料,包括剛剛不小心打碎了的一瓶老抽。

雖然偶爾有這樣狼狽的景象,但是要知道,托小貓的父母年輕時也是正式混過巴黎的。可惜媽媽是個路盲,從認路方麵來講,混了幾年巴黎基本就跟沒混一樣。好在爸爸嚴肅、認真、持久地混過巴黎,是很正宗的巴漂,跟媽媽這種招搖撞騙的偽巴漂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如今每次再回巴黎,老鼐就主動把自己擺在領頭羊的位置上,製定行程,挈婦將雛,勇作指路明燈。我也樂得清閑,不動腦子隻動腿;不看路牌隻牽娃。現在托小貓長大了,是個身高一米多的結實沉重的小姑娘,我抱不動她,隻能牽。她實在走不動時,隻能由領頭羊兼職來抱。

住在巴黎和遊覽巴黎是不同的經驗。無娃走巴黎和帶娃走巴黎是不同的經驗。帶嬰兒走巴黎和帶兒童走巴黎也是不同的經驗。我們這回豁了出去,正經事一樣沒幹,隻顧往那些遊客湧動的大眾景點擠。竟然還做了件從來沒做過的事:大太陽下排了四個小時的隊,就為了乘電梯上埃菲爾鐵塔頂。那天氣溫過了三十度,烈日炎炎似火燒。等到終於坐上電梯,我已經累得進入半休克狀態了。如果不是為了托小貓,這種事情我們是絕對不會幹的。

還冒著酷暑帶托小貓上蒙馬特爾高地,擠進聖心教堂去,人那個多啊,摩肩接踵,大部分都是外國遊客,講英語的居多。我很少在暑假期間來到巴黎,這下真是見識了什麽叫做“旅遊旺季”。

依著我們倆的性子,在巴黎最多就是看場展覽,看場電影,喝杯咖啡,逛逛書店和博物館,找點食吃,大街小巷隨便散散步。現在為了孩子,甘心自落俗套。估計不久的將來我們就得去混迪斯尼了。

當然我們各自的私欲還是小小地滿足了一下的。比如終於輾轉跋涉地找到了我慕名已久的湘菜館福源豐,雖然在中餐館裏算是小貴(主要也是因為我們能吃,點的菜多),但味道真不錯,吃得扶著牆出來,決定下次還去。五區的“活著的麵條”,我不是很喜歡。不是因為那裏的麵條不好,而是因為做的是北方麵條。像我這種吃慣了南方麵條的人,北方麵條我就算在中國也是不愛吃的。

老鼐也假公濟私了一回。最後一天,抽出三個小時,把女兒放給我,讓我帶著去看自然博物館。他自己去拉丁區買書。各人皆大歡喜。

托小貓在酷熱的天氣下,邁開小腿,無怨無悔地跟著父母走路、換地鐵,穿行在巴黎街頭。她真是個勇敢的孩子,這我早就知道了。在鐵塔頂上,我問她:“你高興嗎?”滿頭大汗的她一邊費力地在人群中站穩,一邊點點頭說:“嗯。”

我們也去瞻仰了當年的舊居。從區政府門口走過時,告訴托小貓:“這裏是爸爸媽媽結婚的地方。”托小貓若有所思地說:“媽媽,你是新娘子!你有沒有白裙子呢?”隨即自己回答:“啊不,你穿紅裙子!”(這是事實。)她又問:“你結婚的時候,我在哪裏呢?”隨即自己回答:“我知道了,我在你肚子裏!”(這是造謠!)

離開巴黎時,問托小貓:你喜歡我們的家還是喜歡巴黎?托小貓說:兩個!

我看著她,腦中浮現出一句話:HELENE VOIT PARIS。

HELENE是托小貓的閨名。這句話就是“托小貓見到巴黎”。同時碰巧也可以翻譯作“海倫見到帕裏斯”。帕裏斯這個情種兼禍首,大寫時竟然跟巴黎同名。

當海倫見到帕裏斯,她的那顆被愛神擺布的心立刻投降,忘記了家國、父兄、丈夫和孩子。千裏茫茫路,十年特洛伊。

當托小貓見到巴黎,她的心充滿喜悅,所幸還沒有忘記家園和父母。

不知道當她長大以後,會不會投入巴黎或者另外隨便什麽城市的懷抱,忘記了父母的家。

如果真是這樣,她的媽媽又有什麽好說的呢。我自己難道不是離開,離開,越來越遠地離開了麽。

以愛為名的分離大概總是情有可原。該離開就離開吧。隻希望她勇敢、快樂而有擔當,就算是離開了,內心裏也永遠不要像特洛伊的海倫那樣,經曆煎熬和戰爭。

荷馬說,看到希臘人兵臨特洛伊城下,海倫的心裏突然湧起了“對前夫和故鄉的甜蜜思念”,落下淚來。

這個絕色美人的心裏,該有多麽掙紮痛苦啊。

HELENE AIME PARIS。海倫愛上帕裏斯,是她的掙紮痛苦的開始。將來有一天,如果托小貓愛上巴黎,我希望她的內心充滿快樂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