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41)永視我愛
文章來源: 漢代蜜瓜2011-01-17 08:51:08


天氣漸漸變暖,脫掉毛衫之際,林葉子在工作的時候接到邢文韜的電話,讓她抽時間去上海一趟,最好是星期六來,能在星期一停留一天,因為有些手續一定要在工作日辦。

他說:“這是瑞星遺囑的一部分,我必須要跟你交接一下。另外,還有出版社要跟你談《海盜和海盜婆的故事》出版的事宜,我給你約在星期六。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陪你去——全看你的意思。”

林葉子疑惑地問:“出版的事為什麽要我去談?”

邢文韜說:“瑞星把這本書的版權送給你了。”

林葉子放下電話,看著電腦保護屏裏旋轉的圖案——就是《海盜和海盜婆的故事》裏的一幅畫。海盜和海盜婆臉對臉地親吻著,兩個人的中間一顆顆紅心在逐漸地上升。

林葉子星期六在邢文韜的陪同下先約見出版方。出版方的意思是,羅瑞星所留的電腦版成稿和手繪草稿已經可以夠結集成書,手繪草稿出版商方麵將找人完成最後的電腦版,費用將在版稅裏扣除。如果這次出版效果好,出版商需要繼續以這兩個人物形象再找人創作,需要談一下費用分成以及署名問題。

林葉子頭大,還根本對這種事務毫無概念,轉頭看向邢文韜。

邢文韜說:“續集的事先在說還為時過早。我們先把這已經簽好的合同做完吧。”

於是細細商談,連同網絡遊戲版和影視改編版的合同一起簽了。

簽完已經是下午 6 點,邢文韜請林葉子吃午飯。

林葉子問:“還有什麽事?有什麽手續需要星期一去辦?”

邢文韜說:“是這樣的,瑞星為了治病,把房子賣了。這次他住院,用了很多進口藥,花了很多錢。他的房子雖然單價不便宜,但是麵積小,這樣算下來錢也不是太多,扣掉他的住院不能報銷部分的費用以及所有的其他的債務,剩下來的錢他留了兩份,一份留給你, 20 萬元,其餘的捐給民政局,專門用於孤兒院。今天晚了,明天你跟我去我的辦公室,把手續辦一下,該簽的字簽了,星期一需要你去辦一下房產交割手續。隻有辦了房產交割手續所有的資金才能到帳。到時候你把你的銀行賬號給我,資金已到帳我就劃到你賬上。”

林葉子呆呆地看著邢文韜,好像沒明白他在說什麽。

邢文韜自公文包裏拿出一封信交給她:“這是瑞星給你的,他是讓我把錢和這封信一起交給你。現在看來錢要遲一點到帳,我就把信,先交給你吧。我聽他的意思是,他曾經跟你約定一起去國外,現在他去不成了,想讓你出去,這 20 萬人民幣大約是三萬美元,讓你可以在那邊過度一下,讀一個什麽學位之類的。”

林葉子接過信封,已經平複的心再起波瀾。她拿餐巾捂住嘴,眼淚又止不住往下落。

邢文韜歎息:“沒遇到你之前,他是想把剩下的錢全部捐給孤兒院的。”

這一次林葉子在邢文韜辦公室附近的旅館住下。她回到房間,讀羅瑞星給她的信

葉子:

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能夠在你的身邊陪伴你了。這是可以預料的結局。我很抱歉,我不能履行自己的諾言。我許諾的時候就知道那是個虛幻的夢。我曾經幻想著,也許奇跡真能出現,夢想終能成真,但是最終,現實還是現實,很殘酷。

在我生命最後的日子,你像黑夜裏的一線光,點亮了我的生命。我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我對你的感激。我多麽希望我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愛你,而不是帶著你純潔溫暖的愛離去。

我們那個曾經的諾言,我沒有辦法踐約了。我希望你能一個人去完成我們兩個人的心願——出國去留學吧,留在國外,結婚,生很多孩子,讓你的生命力充滿了親人和親人的關愛,充滿了笑聲,充滿了陽光。

你能夠在一個安靜的,與世無爭的地方幸福而平靜的活著,是我最大的心願。

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感覺到你的情緒中有某種不那麽寧靜的情緒,這究竟是什麽樣的情緒,我不知道。我不敢問你,我想等到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足夠長,我們的關係足夠親密的那天,你會敞開心扉向我傾訴,可是我等不到這一天了。

不管在你生命中發生過什麽不愉快的事,什麽樣令你悲傷或者悲憤的事,遺忘或者原諒,是最好的解決。如果不能遺忘,那就原諒;如果不能原諒,那就遺忘。

葉子,我希望你幸福。幸福是一種很寶貴的財富,這是我奶奶時常跟我說的。她是個智慧的老人,我雖然沒有在父母的撫養下成長,但是她所給我的愛,超越一切。

葉子,不要悲傷,我在另外一個世界裏微笑地注視著你。

永遠愛你的瑞星

林葉子再一次哭倒在床上。

星期天她如約到律師樓,見到了房子的買家。她把所有的文件一頁一頁地讀了,沒有異議,按照邢文韜的指點簽了字,並把銀行帳號留下。

星期一再一起去房交所辦手續,對邢文韜謝了又謝,然後一個人獨自上火車回家。

到再一個周末前,邢文韜將錢打入林葉子的賬戶。

趙迦荑通過 MBA 預考班的同學認識一個投資銀行的高管,對他們的這個新成立的網遊網非常感興趣,趙迦荑和趙迦楠天天泡在一起做計劃書,蕭雨給他們煮宵夜做後備工作,三個人經常帶著睡袋睡在辦公室裏,博望集團總部的辦公室裏一度找不到趙迦荑這個人。

好在她是皇太女,無人敢追究她的去向。

周末李婉婷跟胡啟東回婆家,胡媽媽燒了一大鍋黴幹菜燒肉,裝了滿滿的一隻小不鏽鋼鍋給胡啟東帶回家。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胡啟東姐姐笑著說:“婉婷你在本市住的時間也不短了,跟啟東結婚也有年頭了,你們又沒孩子,你整天忙些什麽,這麽多年還沒學會黴幹菜燒肉?啟東別的還好說,就喜歡吃這個。”

李婉婷本來還算平和的臉一下子晴轉多雲。她到了嘴邊的譏諷差點脫口而出,話到嘴邊打了個彎,改成:“這道菜我是想學的,可是上次看媽媽做,我就覺得太不健康了,太油,而且都是豬油。這要在二十多歲吃一點問題也沒有,可是這幾年,啟東應酬多,在外麵吃得已經都血脂高血壓高血糖高,到了三高標準了,再吃這道黴幹菜燒肉,那不是雪上加霜?做人不能圖一時的口舌之快,否則後患無窮。”

接著她又補充一句:“愛過頭了有時候是害他。”

饒是她這話緩了三級,胡媽媽和胡姐姐聽了還是不舒服——她這麽說什麽意思啊?自己懶,笨,不肯學這道菜,反而變成了愛老公,他們辛辛苦苦為兒子為兄弟做一道他喜歡的菜,就變成了害他?

胡媽媽還沒說話,胡姐姐冷笑道:“如果你家平常吃得健康,這一頓兩頓黴幹菜燒肉還不至於讓啟東得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吧?拿來早上過過泡飯好了!”

胡姐姐的老公拚命拉她的衣襟,胡啟東也衝著李婉婷使個眼色,打圓場說:“是啊是啊,我拿回去也就過過泡飯。婉婷她不做,也是為了我好。我自己會當心,盡量少吃,實在饞不過再吃。”

晚上回家李婉婷衝著胡啟東爆發了:“你媽和你姐姐什麽意思啊?她們有完沒完?”

胡啟東立刻鑽進書房。

李婉婷跟進書房說:“你別逃啊?今天我們說說清楚!”

胡啟東息事寧人地說:“唉呀,不就是一道菜嘛!她們那邊說,你這邊聽過就算,行不行?你說為了一道黴幹菜燒肉吵一架,傻不傻?”

李婉婷質問上去:“你是不是耳朵有毛病啊?她們那是在說黴幹菜燒肉嗎?為了一道黴幹菜燒肉她們都能上綱上線,扯到我不生孩子這件事兒,還讓不讓人活了?今天是黴幹菜燒肉,明天是洗衣搞衛生,合著女人娶回家就是生孩子的機器,生不出孩子就要做牛做馬,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上得了廚房,下得了樓堂,做女奴悔罪啊?”

胡啟東的五官皺成一團:“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李婉婷道:“你的意思是我無理取鬧?胡啟東,你自己媽媽姐姐欺負你老婆,你說你老婆無理取鬧?好,我是不會生孩子,我不拖累你了,我們離婚吧,你愛找誰生孩子就找誰生孩子去,我一個人過!”

胡啟東以手撫額:“你不要這麽敏感好不好?”

李婉婷眼淚洶湧而出:“知道我敏感,你媽和你姐為什麽老挑戰我的神經?她們為什麽老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說到底她們一直就沒看上我,這些年我在你們家,她們不是挑這個就是挑那個,挑得我一天比一天沒有自信。我承認你是個好人,你是個好丈夫,但是這種日子我受不了了!”

說著她一屁股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掩麵痛哭。

胡啟東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坐下,哄著說:“好了好了,你別哭了。她們也許沒有那個意思,就是說話口無遮攔。我不是早就說過嘛,孩子呢,有了就留下,沒有不強求,咱們兩個過也很好。這些年就是因為沒有孩子拖累,我才能想出差就出差,你也能騰出時間在自己專業上做出點成績。你看我們機房的馮智,這次藥廠建網本來應該他去的,就因為孩子半大不小,他隻能讓手下去。公司裏的那些中層,坐上去的都是沒有後顧之憂的,要麽就是老婆做出犧牲的,要保隻能保一個人。什麽事都是福禍相依,沒有天下便宜都讓一個人占盡的。好了好了,別哭了。你要是實在不舒服,下星期就找個借口別回去了。”

李婉婷說:“你回去我不回去,她們又該說我氣性大,又在你耳邊種毒草。”

胡啟東說:“好吧好吧,我也回去,如果工作不忙,我們找個地方去玩。”

李婉婷這才止住哭聲,破涕為笑。胡啟東抱著她,臉上卻露出疲倦之色。他覺得心累。像這種婆媳衝突姑嫂衝突,他們家每隔兩、三個月就會來一次,令他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