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瑞星早上醒來的時候，一室陽光。昨夜有些太過瘋狂，居然沒有人想起拉上裏麵的窗簾，隻得一層白紗窗簾遮住外麵的視線，遮不住暖暖陽光的滲透。

林葉子趴著睡在旁邊，臉孔朝裏，長長的睫毛與雪白細膩的皮膚形成鮮明的黑白對比。她的眉毛舒展，嘴角含笑，一頭筆直的棕色長發散落在肩頭。這被子當初是按照一個人蓋的厚度買的，加上他生病後體質下降，怕冷，所以被子很厚，兩個人睡未免嫌熱，再加上空調開著，所以林葉子將被子推在肩頭以下，整個肩膀加上大半個背都露在被子之外。

露在外麵的皮膚光滑得像緞子一樣，閃著一種健康自然的光澤，在陽光的映射下，這種光澤得到了加強。羅瑞星貪婪地看著，目光不舍離開。

他輕手輕腳地把被子往上拉，蓋住她的肩頭。

身邊人的長睫毛動了動，咕噥著翻了身，手往身邊一摸，感覺不對，萬般不情願地睜開眼睛。

她看見一雙溫暖的眼睛在對她微笑。

“你醒了？”她含含糊糊地問。

他要起床：“你再躺一會兒，我去煮早飯。”

她拉他躺下：“過來，別離開我，再躺一會兒。”

他被拉進被窩。他是病人，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湊過去吻他，然後轉過身，背對著他，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抱著我，就這麽抱著我。感覺真好。”

他從身後抱著她，他們像兩隻疊放在一起的勺子。他的手握著她的乳房，軟軟的，暖暖的，透過皮膚，這種溫暖柔軟的感覺一直傳到心髒，傳到記憶的深處，蜷伏於某一個角落，永誌不忘。

他親著她的脖子，親著她的肩頭，像兩隻纏綿的小貓，在冬日的陽光下彼此圍著圈玩耍。

她偷笑。

他在她耳邊問：“你笑什麽？”

她說：“笑你昨晚嚇壞了，臉漲得像紅布。”

羅瑞星說：“我是嚇壞了。這個決定也太重大了。葉子，我是個有今天沒明天的人——”

她轉過身來，用手指摁住他的嘴巴，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她直視到他的眼睛裏去，柔聲說：“你會好的。真的，你會好的。你一定要好起來。我們一起移民到國外去，住在一個小鎮裏，生很多很多孩子，一起把他們養大成人，把他們放飛。等到過節放假的時候，他們從四麵八方回來過節，兄弟姐妹們相親相愛。答應我，我們一定要實現這個目標。”

說著她湊上去吻住他，緊緊地抱著他。

他似乎也被注入了力量，翻轉身將她壓在身下，將她的雙手舉過頭頂，吻下去。

“好的。我聽你的。”他低聲地說。

她起身說：“你多休息一會兒吧，我去做早飯。”

她下床，一件一件地找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去。她一點兒也不羞澀，就那麽大大方方地在他的注視下把身體展露給他。

這麽美好的身體，骨架勻稱，線條流暢。穿著衣服看上去那麽苗條的身材，裸身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骨瘦如柴。她的腿很長，身材是黃金分割，使得她雖然並不高，但是看上去一點也不矮。

她穿好衣服，俯下身在他的唇上蜻蜓點水地親一下，去了衛生間。過一會兒，她走進廚房。

他也趕緊起身洗漱，也進了廚房。

她用白水煮雞蛋，將麵包片放在平底鍋用一點點油烤，做得有條不紊，不慌不忙。

他從身後抱住她說：“你很不錯嘛！這麽能幹！”

她回頭一笑：“一直自己生活，當然要照顧好自己。我們喝什麽？”

他鬆開她說：“我來煮咖啡。”

他開櫃子找咖啡粉，用咖啡機做咖啡。她麵包片和雞蛋都好的時候，他的咖啡也滿室飄香。

一吃完就趕著出門。羅瑞星的家在內環線外，可以放焰火，他們想趁著店鋪打烊之前買點焰火。年三十這天無論是大商店還是小店鋪或者路邊攤，都收得早。

跑了幾個地方，好容易買到一點點剩下的，聊過於無，他們全包下。

羅瑞星想給林葉子買些過年的新衣。林葉子笑道：“現在誰過年還穿新衣服？平常經常穿啊。”

羅瑞星道：“辭舊迎新，討個吉利。再說今天年三十，肯定有打折的。”

林葉子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羅瑞星說：“我們打車徐家匯，慢慢逛，不急，等下再打車回來。”

林葉子隻得隨他，一路上不斷地問：“你累不累？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下休息？”

他買了一套男女黑色的半長款情侶羽絨服，女式的收腰身，帶風帽，帽邊鑲著一圈暖暖的毛邊。他還給她買了一件羊絨衫，是長款，可以當裙子配襪子穿，也可以當長毛衣配牛仔褲穿。

年三十，林葉子一張巧嘴纏著售貨員講半天，都打到七折。

在馬路邊等半天，終於招到一輛出租回家。

林葉子把靴子踢掉，踩著拖鞋急奔到臥室撲到床上說：“累死了！來，你過來陪我睡一會兒！”

羅瑞星一邊脫衣服一邊問：“不準備年夜飯嗎？”

林葉子又爬起來拖他進臥室，一起倒在床上：“戇篤（傻瓜），兩個人的年夜飯你還想準備多久？先陪我休息一會兒。”

說著把他拉上床，拉過蓋在腳底壓風的毛毯蓋在身上，同時抓過遙控打開空調。

確實很疲勞，加上溫暖的熱風直吹臉頰，羅瑞星拉著她的手漸漸閉上眼睛睡過去。

林葉子見他睡得很深沉，悄悄起身去廚房，打開冰箱將八寶飯拿出來放在外麵，蔬菜泡在水裏洗好淋水，一條鱖魚拿出來放在溫水裏慢慢化凍。

海鮮等放在一邊化凍，薑絲蔥末蒜頭都切好剝好放在一邊。

都準備好，她回到臥室脫掉外衣，躺到羅瑞星身邊，握住他的手閉上眼睛。

晚上七點鍾的時候羅瑞星醒來。他睜開眼，看見林葉子安詳地睡在身邊，嘴巴因為空調的風吹著，有些幹燥。他輕輕地起身，將窗簾拉上，悄悄地走進廚房。

本來為年夜飯的準備有些著急，想著冰箱裏那些東西完全化凍要多長時間，沒想到林葉子居然全都準備得井井有條，省了他很多事。

霎那間，心中一股暖流湧過。

他先把魚淋幹放在盤子裏入蒸籠蒸，再騰出手來煮海鮮湯，等湯好，放在保溫鍋裏保溫。魚蒸好，再將薑絲蒜瓣放進油鍋炒鍋，用酒和蔥花做汁，澆在蒸好的魚上。

正忙著，隻覺腰被人從後麵抱住，回頭看，林葉子似個蓬頭鬼，睡眼惺忪頭發淩亂地貼在他背上。

他笑：“我不知道家裏還藏著田螺姑娘，居然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

林葉子笑：“田螺姑娘應該把飯菜都準備好。”

羅瑞星將八寶飯放進蒸籠蒸，拍頭說：“沒做米飯。”

林葉子道：“本來我想用電飯煲做的，但是看到你冰箱裏有速凍水餃，覺得就我們倆，米飯就不必了。按照你的習俗，我們吃八寶飯，按照我的習俗，我們吃水餃，夠了！”

羅瑞星說：“那好吧，聽你的。”

於是那個年夜飯，對於兩個人來說很豐盛——有葷有素，有魚有湯，有八寶飯還有餃子。林葉子很喜歡八寶飯，吃了很多，撐得直打嗝。她捂著嘴一邊看著中央台的春晚，一邊難為情地笑。

羅瑞星曆來是看上海地方台的春晚，這次為了照顧林葉子，陪她一起看中央台。

12 點的鍾聲敲響，外麵響起了鞭炮聲。林葉子將存在手機裏的賀年祝福給趙迦荑蕭雨胡啟東等一般要好的同事朋友群發出去，穿上新買的羽絨服，拿著白天買的鞭炮焰火拖著羅瑞星下樓。

羅瑞星說：“等等，你讓我找找看夏天用的蚊香。”

他去翻臥室五鬥櫥裏的抽屜，找到蚊香，拿到廚房房裏去點燃，看著它慢慢燒，燃燒的部分像烙鐵一樣變紅，吹滅，帶著蚊香出門。

他們手拉著手來到樓下，已經有一些有孩子的人家帶著孩子三三兩兩地在放焰火。他們先點了一掛鞭炮，劈裏啪啦地響完，再一支一支地放焰火。

林葉子先是捂著耳朵躲在他懷裏避聲音，再拖著他的胳膊看焰火。他們買的是剩貨，都是些小煙花。樓上不知道誰家買的大煙花，衝到半空，像菊花那樣綻開。

林葉子抬頭看那焰火，眼睛裏閃爍著孩子般的快樂和喜悅。她跳躍著指著天空說：“你看，你看，多好看！”

羅瑞星也抬頭看，說道：“是啊，這是我看過的最好看的焰火，比國慶在外灘上看的都好看！”

林葉子轉頭看到他的眼睛裏去：“因為有你與我一起看。”

他們緊緊擁抱，一起仰望燦爛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