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7) 香車寶馬
文章來源: 漢代蜜瓜2010-11-01 09:16:16


在西餐廳的燭光晚餐,盤中的菜像幅藝術品,可能比美國的西餐廳的菜都好看。林葉子聽趙迦荑說過,在這個民以食為天的國度,很多西方的大廚紛紛來中國淘金,即體驗了東方風情,又能抱得美人,順帶賺得數錢都數不過來,何樂而不為?

趙迦荑說:“唉,我在國外也可憐, HOME STAY 住一個拉丁裔的洋人 JOHN 家裏,他妻子是主婦,廚藝算不錯的,結果我回來一吃這邊的西餐館,簡直是人間天上之分。”

她笑笑補充:“老外什麽都不肯委屈自己,就是在吃上肯委屈自己。 JOHN 的大兒子跟老婆離婚,你猜怎麽著?上個星期兩口子還有說有笑回老頭兒家團聚,下個星期兒子就拎著箱子搬回他老爸家的地下室,說是分居了。再有一個星期人家租了房子又搬了出去。六歲大的女兒,這個星期跟媽媽住,再一個星期跟爸爸住,爸爸媽媽也不罵架說對方壞話。我看著那孩子都可憐,人家一家幾口,沒事兒人一樣!”

林葉子當時捂著嘴瞪大眼睛,似聽天方夜譚。

柔和的音樂聲中,史海靖湊過頭來問:“想什麽呢?”

林葉子本能地把頭一偏,身子側了側,掩飾地說:“沒什麽。我隻是覺得這地方真好看,也很高雅。”

她的眼神明顯地給對方一個沒有見過世麵,對什麽都感到好奇,緊張的感覺。

史海靖以一種見過世麵的老練閑閑地說:“這裏的西餐是本市最好的西餐了。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常帶你來吃。不過一個地方老吃也沒意思,下次我帶你到上海環球金融中心去,那裏的中餐西餐都很棒。”

在本市稍微有點檔次的飯店都能碰上趙迦荑,到上海去不僅路近,還可以避開熟人,借口也好找,這如意算盤打得,要多精刮就多精刮。

林葉子也就順著他說:“我聽說以前是金茂大廈的旋轉餐廳很有名,環球起來後大家又都跑到環球,真是流行一陣風。”

史海靖一臉的高傲:“這些場合對我來說都稀鬆平常。下次我帶你到香港的迪斯尼樂園,海洋公園。西方國家吧,說給人家聽都是名氣,其實是鳥不拉屎的鄉下地方,小地方的美國人英國人都土得要命,穿汗衫套褲衩喝啤酒,周末全家去逛 MALL 吃快餐算是唯一的娛樂活動,還真沒我們這裏舒服。我覺得我走過這麽多地方,就是香港最對我胃口——有西方的發達繁榮,文明素質,也有東方的熱鬧繁華。”

他說的越多,林葉子對他的反感越烈。趙迦荑的態度端正客觀得多。她說:“美國有美國的特色和好處,中國有中國的特色和好處。我們出來混,要學人家的好處來充實自己——否則出來幹什麽?回家去井底觀天,永遠自我感覺最好。”

如此一對比,高下立見。

林葉子納悶——趙迦荑怎麽就放下身段,找了個這樣的男友?倆人去的還不是一個國家,隔洋跨海的,居然堅持了 5 年,真是不容易。

那邊史海靖一邊吃著,一邊滔滔不絕地給她介紹西餐的飲食文化和禮儀,介紹牛排的好壞,酒與菜的搭配,餐前點與甜品的順序等等,如數家珍,集炫耀與賣弄一體,說得天花亂墜。

貌似畢生的經曆和事業全用在這裏了。

他剛進來的是,確實表現了一下從不列顛你紳士那裏學來的風度——走在前麵為她開門,接過她脫下來的外套替她掛在衣架上,拉開椅子請她坐,拿著菜單征求她的意見,讓服務員先給她倒酒倒飲料。

他說:“雖然國外幹什麽都寂寞,不過風度禮儀這裏國內確實比不上。你看到飯店吃飯,主人一般都讓最有權力的人坐主座,服務員也見風使舵,上菜分菜也以那邊為先。這西方就不一樣了,人家懂得女士優先,是否尊重婦女,是一個社會一種文化是否文明進步的的標誌。”

尊重婦女,就是一腳踩兩條船,拉著一個富豪女友,同時約會女友的女友?

林葉子聽得心內煩躁,實在無聊,打斷他問:“聽說你在你父親朋友公司裏實習?”

史海靖優雅地拿氣餐巾擦嘴,歎息地說道:“沒辦法,我們老頭子不相信我的實力,非要我去別人的公司鍛煉。那些土包子,懂什麽呀?我快給他們氣死了。”

事實上,他實習的那家公司,上到總裁下至普通員工,都已經被他折磨得神經衰弱。史家掌門人本意是好的,希望兒子在別人的管轄下能夠得到磨練,可是萬萬沒想到受委托的朋友沒能磨練他兒子,卻磨練了自己和員工們的神經,又抹不開麵子把他退回史家,隻好在行政部給他掛個閑職,把些無關緊要的工作給他做做,他愛做就做,不愛做也不勉強,幾個能幹勤懇的外地大學生分一分也就完成任務。

史海靖得不到重用,覺得自己是屈原再世,滿朝昏庸,就他一個清醒者,就差沒抱著石頭沉江了;更覺得自己是李白重生,滿腹才華這些土鱉都不識貨,嫉妒他才給他穿小鞋。

回自家公司怕父親罵,於是也就死皮賴臉在這家公司混著,想上班就裝模作樣地把手頭的閑活幹了,想出去吃喝玩樂不管天塌下來與否,把活往別人懷裏一扔就走得無影無蹤。

好在公司裏早就不對他抱任何希望,都當他不存在。

怨婦做久了,免不了隔三差五想喊一喊竇娥冤,無奈沒有聽眾,這次逮住林葉子,以為她年少無知,對著她表演個夠。

“我們公司的那幫老女人,都沒有什麽見識,俗氣得要死。”他這樣說,不知道自己的媽是不是老女人。

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男人,林葉子對盤中的牛排頓時倒了胃口。

跟大小姐同是富二代,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差異。

史海靖殷勤勸酒,又說了一通葡萄酒文化。他舉起杯子說:“葉子,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你是個特別純潔特別善良的女孩。你的眼睛會說話。來,茫茫人海,兩個人能夠相識,是一種緣分,讓我們為這份緣分幹杯。”

林葉子不動聲色地說:“是啊,多虧了迦荑姐。沒有迦荑姐,我不可能認識你。”

史海靖的杯子在空中一滯,旋即跟她的杯子碰碰,尷尬地說:“是啊,是啊。”

包房裏有相當大的一塊空地,史海靖按鈴招呼服務員,讓她把音響打開,放舞曲,然後邀請林葉子陪他跳舞。

林葉子在學校裏因為是戲劇社團的,刻苦地學過國標,也跟很多仰慕者跳過。四年裏跳了三年,見識過形形色色的男生,大約能鼓起勇氣上前邀請的,都不是太老實巴交的人,有幾個猥瑣的真把她嚇壞了。

他們摟著肩膀搭著腰,拚命想跟搭檔的身體發生接觸,吃點小豆腐,占些小便宜,讓人不由自主產生一種厭惡的感覺。

跳舞好好跳,泡妞就大膽泡,沒有什麽可羞恥的,借著跳舞做些猥瑣的舉止,那就令人不恥了。

所以一聽跳舞,她嚇得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說:“我不會。”

史海靖站起來很紳士地躬下身子做了個邀請的姿勢,說:“這個曲子慢,你哪怕閉著眼跟我走都能跳。”

林葉子往後縮:“我真的不會。”

史海靖伸手要拉她。她好像看見一隻燒紅的烙鐵往手上砸下來。她跳起來,想避開,剛好被他攬住,帶動著隨音樂搖擺。

史海靖的這點水平,比林葉子差遠了。但是林葉子還是走得跌跌撞撞,仿佛真的不會跳。一開始他的手還算老實,慢慢地手指似乎有些散漫,輕重不勻地在她腰上摁來摁去,並且試圖把臉往她的臉上湊。

鼻子裏噴出來的氣噴在她的耳邊,讓她感到了一些煙酒之氣。林葉子自畢業以來就沒有跟男性這麽接近過,感到極度的不舒服,仿佛一條蛇沿著她的手臂爬上肩膀,漸漸向臉腮上爬去。

她把頭轉向另外一邊。

史海靖直了直身子,手臂卻用力把她扳向自己的身體。林葉子暗中運力往外掙脫,手臂卻依然搭在他的肩上,隨著他的步子走動。

隻一會兒,她感到自己從脖子到大腿,酸痛無比。誰能想到,在本市最高級的社交場所,她不是在享受,而是在受罪。

史海靖又把臉湊上來,臉頰輕輕地碰了她的臉頰。

她猛地推開他,感到一陣陣地惡心,虛弱地說:“對不起,我,我肚子疼。”

說著她躬著腰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急奔出門。

在衛生間,她磨磨蹭蹭,直到史海靖在外麵敲門,問:“葉子,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林葉子趕緊回答:“馬上好。”

說著她洗了手擦幹,推門出來。

史海靖問:“你真沒事?”

林葉子低著頭虛弱地說:“我拉肚子,但是不要緊,回家吃點藥就好了。可能我不習慣吃生牛排。”

史海靖無奈,送她回家,自嘲地說:“你看,我還想讓你開洋葷,沒想到你居然適應不良。下次還是請你吃中餐吧。”

下次?林葉子坐在他旁邊,胳膊起了一排層雞皮疙瘩。本來是假裝的肚子疼,一下子變成了真疼,疼得她真的躬下了身子。